娇嫩的柔荑紧拽着身下的被褥,手背上纤细的青筋清晰可见。头顶的帐幔逐渐模糊,只余下一片混沌的烟罗色,耳边的声响也变得渺远而空旷,此刻云曦唯一的感觉只剩下了疼痛。渐渐地,连那强烈的痛感也似乎开始抽离她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疲累至极,身子仿佛从万丈高的悬崖上一直往下坠落,随即眼前的烟罗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守在床头的王婆子最先发现了云曦的异状,惊慌失措地喊道:“糟了,看样子三少奶奶似乎没有力气了,这孩子都还没看到头呢!”
床尾的欧嬷嬷冷冷地瞥了王婆子一眼,继续用手抚摩着云曦的肚子,眼睛注视着桃舒吩咐道:“快拿些参片过来,给少奶奶提提气,万不可让她晕过去。”
望见已然半晕过去的云曦,桃舒的身后顿时泛起了一层寒意,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桌子边端来一碟参片,颤抖的双手拿开云曦口中的帕子,尝试了好几次才顺利地将参片塞入她的口中。桃舒一手捧着碟子,一手按住云曦的肩膀,双腿跪在床前哀求似的唤道:“少奶奶,快点醒过来吧,您再多坚持一会儿,小主子快要出来了,少爷也快回来了,他定然期盼着您和孩子平安无事,少奶奶,您快醒一醒……。”
不知是参片发挥了效果,还是桃舒的话唤回了云曦的神志,浓黑的羽睫颤动了几下,她吃力地撑开眼睑,双目茫然地望着床顶。起初,眼前依然是昏暗而混沌,继而床顶逐渐现出了轮廓,桃舒那焦虑的脸庞映入眼帘,耳畔也回荡着欧嬷嬷那低沉而丰厚的嗓音:“少奶奶。跟着我做,吸气,呼气,然后用力……”此刻云曦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她只是依着本能照着欧嬷嬷的指令呼吸吐纳着。
突然,耳房的门“吱嘎”作响,似乎是有人进了屋,继而又立马将房门关上了。随着那轻微的关门声,云曦的意识竟然瞬间回笼,她猛然睁大了浑圆的双目。用仅剩的气力转过头去,望向那传来脚步声的地方。与此同时,桃舒也应声回过头。待看清了来人立马站起身来退开身子,一边福礼一边唤道:“二夫人,您来了……”
见自己的到来反而扰乱了众人的工作,姬氏连连摆手,说道:“什么都不必多说。我是来给侄媳妇打气的,你们好生照顾她便是了。”夏辰烨归期不定,而产房内的状况不甚明朗,万一云曦遭遇了什么不测,那碧落院内没有人主事,必然会混乱无比。到时情况只会变得愈加恶劣。丹霞深思熟虑,再三确定双栖院的那两位是不能邀请过来,如今也只有双宿院的两位主子才能过来主持大局。便出了院子去将姬氏请来以安定人心。
清晰地听到姬氏的声音,云曦感激之余,眼中不免闪过一丝黯然,为何那个一直将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到如今都没有回来?欧嬷嬷抹去额头的汗珠,双眸流露出难掩的焦虑。但手上的动作以及口中的话语依然沉静如常,丝毫没有被情绪所影响。屋里的人个个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发出突兀的声响,只余下欧嬷嬷周而复始的指令声,还有云曦那粗重的喘息声。然而,腹中的孩子似乎还不愿意和众人见面,而云曦刚凝聚起来的意识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是时,秋水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径直拉着桃舒走到一个角落,轻声地问道:“少奶奶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
未等桃舒回话,耳朵敏锐的王婆子迫不及待地说道:“三少奶奶的情况很不乐观,她的身子原本就虚弱,怀着孩子能撑到如今已是勉勉强强了,加之胎位不正,先前又耗费了大半的体力,如今她将要气力用尽了,不是我王婆子吓你们,如今你们得做好只保一个的准备了。”这王婆子素来都是给名门贵妇接生的,能够爬上京城第一稳婆的位置,除了确有几分技艺之外,更是缘于她的一张快嘴。女人生产之事危险重重,不可能每次都一帆风顺,王婆子便是靠那张快嘴来平息主人家的迁怒。如今她知道夏辰烨还未回府,碧落院中没个正经的主事人,便一早把云曦的情况夸大,让所有人都以为此番生产艰难无比。最后若是一切顺利便是她王婆子的功劳,若是果真不能母子均安,那也是云曦自个儿的身子不争气,与她无尤。
闻言,秋水的脸色煞白如纸,望着同样焦灼不安的姬氏问道:“二夫人,方才任神医说他有办法给少奶奶提气凝神,不知道可否让他进屋来?”
听说那位同样住在院子里的神医想要进屋来,王婆子吓了一跳,立马扯着大嗓门惊叫道:“你在说什么傻话,这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怎可让男子入内?”
“你给我闭嘴,若是再敢随处乱吠就滚出屋去!”姬氏压低着嗓音怒骂着,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从进屋开始便觉得这王婆子不仅聒噪,嘴里吐出的话语更是句句刺耳,如今见她这般目无他人的模样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见王婆子像是腌了的白菜没了气焰,她才回头对秋水说道:“你先让任神医进来吧。桃舒,你暂且把床幔放下来。”
对于让任逍之进屋的决定,欧嬷嬷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连眉眼都不曾动一下,反而配合着桃舒放下帐幔动作,直接爬上了床继续帮助云曦生产。
得到秋水的传唤,任逍之手持蓝底金边的布袋进了屋,在在距离床榻还有三尺左右的地方收住了脚步。他的脸上退去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少奶奶,能听见我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