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爷执意要插手大房的“内事”,让原本就不甚明朗的事情愈加棘手。江氏也算是看清了目前的局面,明白事到如今此事已经无法善终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遣退了正在正堂外边打扫的丫鬟婆子,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在夏二爷和夏辰烨面前挑明一切:“难为二弟如此关心我那三媳妇,只可惜这个小妇人实在太不知满足了,竟然做出爬墙这等丑事,实在是咱们夏府家门不幸啊!”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一个个都喜欢拈花惹草,却唯独最是厌恶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夏辰烨毕竟也是个男人,他若是认定了云曦红杏出墙,以他那冷冰冰的性子,说不定萧云曦会死得更快。
不得不说从昨晚到今早江氏夏辰烨气得方阵打乱,所以才会有如此天真的妄想。夏二爷是何等精明的人,本就对事情的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江氏又漏了口风,他转眼间便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夏辰炀夫妇连夜造访双栖院,想必就是为了此事,而江氏此番看起来并不是幸灾乐祸或是奸计得逞的表情,那么这件事情还不是铁板上钉着的事实,也就是说仍有转圜的余地。夏二爷别有深意地瞟了江氏一眼,目光流转,望着着脸色愈加难看的夏国公问道:“如此说来,大哥和大嫂昨夜已经审问过此事了?那么如今也该有个结论了吧,若是云曦果真如大嫂所说,犯下这等天理不容的大错,那就决不能姑息。虽然我这个做二叔为她痛惜,但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尽早悄悄地将她处理掉为好,大哥,你说如何?嗯?”
“这……”夏二爷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就是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却莫名地给夏国公造成了一种沉重的压力。他素来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平时不出大事尚且觉察不出来,但凡遇到紧要关头,他便越是犹犹豫豫做不了决定。夏二爷深知自家大哥的脾性,才故意这般问他。
好不容易得到旁人的赞同,而门外的夏辰烨又似乎不为所动,江氏顿觉喜从天降,连忙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附和道:“这事自然是证据确凿,容不得她贱妇抵赖。既然二叔也认为一定要尽快处置了萧氏,那就立即将她带到庄子上秘密处死,以免日子长了会被宣扬出去。”
闻言。夏二爷连忙摆摆手,又不赞同地回道:“大嫂请稍安勿躁,我瞧着大哥的模样,他似乎还有什么疑虑也说不定,不如……”
是时。夏辰烨忽而转过身来,打断了夏二爷的未尽之言:“二叔,你不必多费口舌了,我已经知道云曦在何处了。”既然江氏等人为云曦扣上了如此沉重的罪名,那么她必定是被强行关押起来了。双栖院之中,对于内宅的主子犯了不可原谅的重罪。唯一可以关押的地方就只有西院的暗房了。夏辰烨笃定了这一点,知会了夏二爷一声,便转身而去。
江氏见事态不妙。紧皱着眉头慌忙追了出去,夏国公自然担心江氏和夏辰烨会再起冲突,也连忙跟了上去,后头的夏二爷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过去。以免自己那难得失了理性的侄儿做出什么惊天之举来闹得整府都不得安生。夏府的这个清早,注定是不得安宁的……
日头穿透了云层的遮挡。射出一道道柔和的金光,不一会儿便露出了全貌,渐渐升高。暗房四面密封,如今仍是昏暗一片,阳光从顶端的天窗漏了下来,形成了一束淡黄色的光晕。
云曦半垂着眼睛,双手环抱着双膝,纹丝不动地靠坐在墙边,愈来愈强烈的光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下意识直起身子,天窗洒下的阳光照亮了她那苍白脸庞。单薄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阳光也随之在她身上颤动,使她整个人一半处于阳光里,一半却又陷入了昏暗之中。
云曦将视线停驻在对面的白墙之上,只觉得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朦胧一片,不甚清晰。饥饿、疲乏、伤痛让她的意识昏昏沉沉的似乎所有的感觉都变得不真切。恍恍惚惚间,耳边似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曦不禁颤了一下,顿觉那声音如梦似影,忍不住为自己的妄想而自讽地笑了。
铁链叮当作响,“锵锵锵”一声,铁门被猛地推开,光与影的交汇处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冰蓝色的衣袂在晨风里时而飘动。随着铁门的开启,暗房里的光线瞬间明亮起来。云曦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呆愣愣地顺着光源转过头去望向门口,看到那抹熟悉的冰蓝色,眼神却渐渐变得渺远而迷茫。
夏辰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云曦,原本一打开铁门就应该冲进屋去,但当他看到云曦苍白的面容时,他反而却步了。记忆中那张俏丽的容颜如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那双灿若星辰的明眸如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看起来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的,仿佛一经触碰就会消失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辰烨缓缓地迈出了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稍稍重一点都会惊吓到里面的人儿。云曦的眼神不自觉地追随着迎面走来的人,但她的视线却毫无焦距,似乎所有的动作都是无意识而为。
夏辰烨缓慢地蹲下身来,伸出大掌欲抚上那张苍白的脸颊,却见眼前娇小的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他不得不停下动作,大掌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半晌,夏辰烨揪心地发出一声叹息:
“曦儿,对不起……”
听到了这般熟悉的声音,云曦的双眸逐渐有了焦距,目光终于落在了夏辰烨的脸上,忽而绽开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