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草市转了一圈,穿过百花巷,便拐到了城中。此时日头已经爬上了头顶,散放着柔和的光线,为寒冷的冬日带来几缕暖意。离开了热闹非凡的市井,马车渐渐加快了速度,在渐行渐宽的道路上行驶,继而拐进了一个巷子,来到了一方较为宽敞的由板砖铺成的空地。
云曦被夏辰烨半扶半搂着下了马车,举目四望,周围车马如云,心下一动,原来夏辰烨带自己来了知味阁。从侧门进了酒楼,一身宝蓝色长褂的店小二满面笑容地带着他们径直上了二楼的包房。傲雪房——这就是那日与韩月如一道来时所要的房间。想来也是,据店小二说这傲雪房是韩澈在知味阁长期包下来的房间,夏辰烨作为他的好友自然有权享用。
两人才坐下身来,另一名同样穿着宝蓝色褂子的伙计便端着托盘立即前来上茶了。夏辰烨面向云曦,却对那伙计吩咐道:“你下去吧,让厨房早些上菜。”那伙计依言垂首弯腰行礼,随即便退下了。见状,云曦不禁心中暗想,他们一进酒楼便有人直接带着上了包房,而房里暖意融融,早就燃起了火盆,如今还未点菜夏辰烨便让伙计直接上菜了,显然是早先就交代过了。
夏辰烨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另一手执起云曦的柔夷,将两只冰冷的小手都包裹在大掌中,轻声道:“冷吗?先喝杯热茶。”
下了马车一直走到二楼的包房,其实路程并不远,但云曦本就体质畏寒,如今已是手脚冰冷,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的确需要一杯热茶暖暖身子,无奈夏辰烨紧抓着自己的手。她几番挣扎都无果。只见夏辰烨端起茶杯,递到她的唇边,以眼神示意她就着自己的手喝。许是身子真的冷得有些难受,又或许夏辰烨的眼神带着不可抵抗的魔力,云曦竟微微俯下螓首,樱唇含着杯口,喝下了整杯茶水。当温热的茶水淌过喉咙,缓缓流进胃部,一股暖意从那里蔓延开来,让四肢的冰冷得以缓解。而这一刻。迟来的羞涩终于涌上了脸颊,晕开了已多年艳丽的桃花。
夏辰烨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仍旧抓着云曦的柔夷,空出的手又端起茶壶,在方才的杯子里注入茶水,随即拿起来递到自己的嘴边喝下。这一举动无疑令本就满脸羞意的云曦愈加涨红了脸。
是时,门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得到了夏辰烨的允许,门外的人轻轻推开门,向屋里走了一步,垂首问道:“您可是夏府的三公子?”见夏辰烨微微颔首,那人抬眼看了云曦一眼,略微迟疑了一下。道:“隔壁的寒菊房有位沈公子想要您过去叙叙旧,不知三公子可否赏脸?”闻言,夏辰烨轻皱眉头。转过头对云曦道:“我马上就回来。”说着便松开她的手,起身跟着那人出了房门。
云曦只知道夏辰烨与韩澈交情匪浅,到从未听说他与其他人有什么来往,也不知道这位沈公子是何方神圣。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对于夏辰烨的一切,自己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就连日常的起居饮食他都一再颠覆自己对他的认识,更遑论是外头的事情了。云曦苦笑着摇摇头,甩开这些恼人的思绪,眼睛瞥见桌上放着的那个那个两人皆沾过唇的杯子,脸颊的红晕再次荡漾开来。她伸手拐了一个弯,重新拿了一个新的杯子斟上茶水轻啄了几口,身上的寒意差不多已经驱散了。
一个人独自坐着有些无聊,云曦站起身来,忽而想到前一次来这个房间所发现的那个窗子,莲足一旋便走了过去。轻轻推开窗扉,外边的寒气迎面扑来,她退了一小步,望着对面的品花楼。纸醉金迷的夜晚过去了,此时那里正是一片寂然。云曦望向正对面的紧闭的窗子,脑海中浮现了那日夏辰烨搂着一名妩媚的花娘的情景,心中泛起了难言的酸涩。世上哪个男人不偷腥,即便夏辰烨外表看出来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还不是跟着韩澈在品花楼里左拥右抱嘛。自己先前真是太武断了,竟然会以为他出门是为了办正经事,恐怕那几日他正是软香温玉在怀而乐不思蜀呢!云曦有些气闷地望着对面,自然垂着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叙完旧的夏辰烨重新进了屋,隔着屏风看到了窗边的身影,便立即提脚走了过去。他原想从后头揽住云曦的身子,但她早就听见了夏辰烨的脚步声,一他靠近自己便扭过身推开了察觉到他,连眼神都不肯递一个就快步离开了窗边,回到桌子旁。
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掌,夏辰烨恍然若失,这几日云曦甚少这般干净利落地拒绝自己,怎么自己不过离开了片刻,她的态度就突然变了,似乎还隐约透着一股怒气。一缕寒风吹进了屋子,打断了夏辰烨的思绪。他伸手想去关上窗子,无意间看到对面关着的窗子,即刻便想起了那日他和韩澈以及另外几位公子在那间房里,她就是透过那个窗户看到站在这头的云曦。夏辰烨回头看了看正坐在桌旁望着伙计上菜的那个倩影,心底顿时对她态度的转变释然了,伴随着一阵无力感,一种难掩的喜悦感也涌上了心头。关上窗子回到桌旁,伙计已经把菜都上齐了,白玉瓷底莲花纹的碟子摆了满满一桌。甜醉虾艳红晶莹,散发着花雕的醇香;雪梨鸽松软可口,清香宜人;醋芹葱翠透亮,清脆诱人;还有淡柳栖鸦、碧桃烟霞、火肉白菜汤、清蒸芙蓉鱼、奶油松瓤卷酥……望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云曦的眼里充溢着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