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闷,脖子仿佛被谁狠狠扼住,合剌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以为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我身边总会有一两个心思纯良的人,可事到如今才发现那根本是妄想!他们个个骨子里都有残忍的因子,每个人身上都流动着yù_wàng的血液!
争权争利争女人!
生在帝王家,一定都得这样吗……
早起醒来,推开门窗,外头一片银装素裹。太阳悄然升起,薄弱的阳光洒在冰棱锥子上,像极了闪着寒光的匕首。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完颜宗翰突然出现在眼前,疑惑道:“歌儿起得这样早。”
我坐在炕沿儿,抱着双膝笑道:“睡不着,就起来了,刚发现下了一夜的雪,这不抓紧着多瞧几眼。”
他依着我坐下,笑说:“北方多雪,我可是看几十年,早看厌了。”
我笑而不语,完颜宗翰抚摸我发丝,轻呢道:“看你总是看不厌。”说完,他面上浮起一抹伤感,继续道:“真想向老天再借些年岁,把你看够了再去见阎王爷。”
我听着有些难过,嘴上仍是笑道:“义父说话不吉利,什么阎王爷,义父还年轻着呢,仍是女真族最最勇猛的一只海东青!”
他闻后轻笑,半搂着我,语气平和,“我这大半辈子,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厮杀,每日思虑的皆是如何克敌、怎样制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晃几十年过去,回首一看,竟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记忆。”
完颜宗翰这番话,仿佛出自一位迟暮英雄之口。我微微蹙眉,正欲开口,他状若无意地问:“前儿去合剌那儿了?”
我一怔,点头不语。
完颜宗翰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我摇头笑一笑,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合剌他……你真觉得他年幼易制?”
可能是我问的突然,完颜宗翰愣了片刻,凝眉沉声道:“我从来没有低估这些小辈,他们的才学和心机,其实要比我们这些只会打仗的老辈高深地多。只是我现在感觉累了,能制约得了他最好,不能也就罢。”我颇觉意外,他吻了吻我的眉毛,暖暖笑道:“我如今只想好好珍惜你,年岁不多,不能留下太多遗憾。”
我面色动容,埋头在他怀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离开后,我又重新躺进被窝。静静侧趴在枕头上,脑中浮现出迪古乃的身影。
那一日从合剌府中出来,迪古乃见我脸色苍白,以为合剌欺负了我,险些跑回去质问合剌。我看在眼里,心中一半欢喜一半担忧。欢喜的是,他确确实实在乎我,待我甚是真诚。
而担忧的是,迪古乃原本是个心机颇深、不显山露水的孩子。然最近几年,他的脾气明显变得十分急躁,时常沉不住气,争着出风头,露出真本事。我不知这一切,是否与我有关,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倘若再这样继续下去,迟早有一日会惹祸上身。
合剌对我的警告我不得不当真,尽管我清楚迪古乃将会取代合剌,成为金国第四任皇帝。但这个漫长的过程,究竟充满了怎样的云谲波诡,我难以得知。合剌执政期间,迪古乃有没有受到打压和迫害?是不是经历了大起大落、或是曾跌落谷底差点翻不了身?
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再往这条路上添一分辛苦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