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华灯初点。
是夜,徐府正厅前后热闹非凡,这是徐老爷徐潜回府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家宴,徐家厅堂、柴房间,里里外外的丫鬟僮仆正忙得不可开交,人虽多,手却不杂,陈管家将各细节打理得井井有条。
正厅里,徐潜的正妻王氏,妾室邹氏,慕容氏都到齐了,她们各自由丫鬟搀扶着,缓缓落座。
王氏年近五旬,她是幽州大户王家之女,自幼便嫁与徐潜为妻,年纪上比徐潜还要大几岁,如今已是白发斑驳,着一身紫红绸缎的襦裙,略显老态。两个妾室中,邹氏最为讨徐潜欢喜,她比徐潜小数岁,如今也快四十了,体态略微发福,一件赤色长裙极尽艳丽奢华,虽施了不少粉黛,却也难敌岁月的流逝,脸上已有些许皱纹;慕容氏年岁最小,却是最为善解人意,着一袭橘黄圆领襦裙,她虽然素面朝天,却自有一股娴熟气质。
子辈的席位里,长子徐辅为邹氏所生——现为玄菟郡郡吏,今日也赶回府中赴宴,他面目俊朗,鼻梁坚挺,唇如涂脂,英气逼人;次子徐益面白似玉,眼若流星,也是俊秀异常;三子徐业与徐益面目相仿,但面色略黑,更显阳刚之气,徐益、徐业皆出自正妻王氏;四子徐班,慕容氏之子,他岁年岁尚幼,但面目清秀,观之可亲,自有一股儒雅气质。
女辈席位中,由于长女徐盈和三女徐昭(此二女皆出自正妻王氏)皆以出嫁,前几日徐盈还在府中,如今已回了夫家,因此只得二女徐姜在座,为慕容氏所生。她着一袭火红长裙,圆领宽袖,发髻高挑,柳眉轻扬,一对杏目神采飞扬,自是风华怡人。
老爷徐潜位于首席,他剑眉大眼,栩栩有神,留着美须髯,着一身锦绣华服,器宇轩昂,威风凌凌。
由于是家宴,除自家人之外,其余管家、丫鬟、僮仆、家丁都依次列在门外,随时等候传唤。
正厅内,地砖是大理石砌成,光滑晶莹,各几案都是上好的红木所制,散发着淡淡幽香,各席位间都摆放着铜质香炉一鼎,香嗅四溢。席位背后摆放着青瓷琉璃所制的屏风,华贵高雅,厅堂悬挂各类书画,皆出自名家之手,虽是夜幕,但厅堂内华灯添彩,光耀非凡。真是年年富贵,岁岁荣华。
厨子们陆续上菜,顿时厅堂内香气扑鼻,年岁尚小的徐班和徐业等子辈,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但迫于徐老爷的威望,他尚未开口,无人敢轻动筷著。
正妻王氏轻声问道:“老爷,您看咱们家人都到齐了,是不是……”
二娘邹氏也附和:“老爷~!您看,班儿都快馋不住了。”
徐潜闭目养神,抚须悠然说着:“让他们再等等。”
邹氏还想再多言一句,徐潜斜目视之,她连忙低头闭口。暗地里又与王氏嘀咕道:“这老爷也真是,还要等哪位贵客呀?不是一早便说家宴么?”
王氏也是百般纳闷:“我也不知,老爷什么话也没跟我讲。”
慕容氏悄声对她们说道:“老爷既然说再等一阵,那必是有要客将至,两位姐姐便且耐心稍等。”
王氏言道:“妹妹这话说得可是,咱们三姐妹都伺候了老爷半辈子,也不差等这一时片刻。”
邹氏也笑着点头附和,心里不满道:大家都饿着肚子,偏她最懂事?我看她那儿子也饿的紧,她倒不心疼?
子辈席位里,徐益也是满腹狐疑,“既是家宴,哪有邀请外客之理?父亲真是糊涂了,倒让我们几个饿肚子。”
徐辅轻声斥道:“父亲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小辈岂可怨父亲糊涂?”
徐业猜到:“莫不是父亲请了前些日子到咱们玄菟郡的那般耍杂技的戏子来?”
徐益和徐辅听了,倒是有些赞同。
徐班来了感兴趣,连忙问道:“三哥,那般戏子都表演些什么呀?可好看?”
徐业骂道:“你这小鬼头,莫要去凑热闹,我也只是听说,未曾亲眼去见。”
就连一旁的徐姜听了,也猜测道:“听说父亲一下午都在忙着吩咐下人做事,莫不是真请了戏班子来?”
就在众人私底下七嘴八舌的瞎猜疑之时,萧老入内,在老爷徐潜的耳边轻声言道:“老爷,四小姐来了。”
徐潜点了点头,说道:“让她进来。”萧老连忙跑了出去。众人一听,都琢磨着应该是老爷要等的人快到了,于是也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年方豆蔻的少女由碧落、秋纹两个丫头扶至门口,着一袭雪白的绣花八幅湘水裙,缎纺一般的垂髫秀发直至腰际,肌肤似雪般晶莹剔透,似乎吹弹可破,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虽年岁尚幼,却生得娇嫩美艳,不可方物。她轻移莲步,嘴角间浅笑盈盈,若仙子一般,令人见之心醉。
“大哥,二哥,你们认识这女子吗?”徐业两眼放光,略为激切的问道。
徐辅也看得有些入神,痴痴的答着:“我从未见过这等佳人。”
王氏、邹氏、徐辅、徐业等人近些日子并没见过徐荣,因此今日亲眼一见,顿时惊为天人,差点没认出来。
邹氏看得有些脸熟,悄声问王氏道:“姐姐,这女娃生得好生面熟啊?”
王氏怔怔的看着,竟有些颤抖,小声说着:“莫不是雪儿死不瞑目,今日又回来了?”
邹氏听了一愣,再观之,确实颇有那“雪儿”当年的神采,只是幼小了许多,却也被王氏的话吓得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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