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大路拐进长乐村,缓缓地向村中行驶。五六个身强体壮的男子骑马在后面跟随。一只手慢慢挑开车帘,露出一张清瘦而威严的脸庞,他无视田野里成片成片金黄的稻子,也不理会山坡上无数的药材,向长乐村旁发出鼓乐声的山坡凝望。
那鼓乐声声喜气洋洋的山坡是赵家所在地,今天是赵家三少爷满月的好日子,财大气粗的赵老爷大摆宴席庆贺。
这马车里的清瘦男子,便是现任的知县方鸿远大人。旧地重游,方鸿远黯然神伤诸多感慨。
变了,都变了。当年清贫的长乐村如今变得富裕,那人丁单薄生活拮据的赵家现在富甲一方,曾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她已经成为他人妇。听说她过得很好,养育了几个可爱的孩子,那个一身煞气的男人不顾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公然对外声称惧内,说在家里都是夫人说了算,他对她的宠溺可见一斑。
心痛多年,早麻木了。再想起她时,已不再有酸楚之感,剩下的只是嘘唏。
美丽多情的她,今生与自己无缘。
情难忘,却必须忘却。不惜远道而来长乐村喝满月酒,在外人看来是赵家有钱有势知县大人放下身段溜须拍马,只有方鸿远自己心里明白,他要来长乐村看看她,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明年春天,方鸿远将跟另外一个年轻女子成亲,他必须把曾经心心相印的她忘却,与一个陌生的女子朝夕相处共度此生。
心爱的人不能拥有,拥有的人不是心爱的,人生就是如此无奈。
赵家正院的上房里。
刚沐浴过的李画敏一身舒爽,披散着一头半湿的黑亮的长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孩子吃奶。这刚刚满月的孩子叫赵继安。是刚出生那天父亲给取的名字,赵世宇说希望所有的孩子一生平安。李画敏和月娘都很满意这个名字,怀抱新出生的孩子叫“安安”。此时,小安安在奶娘怀里吃奶,他津津有味地吮吸着,不时停下来咂着小嘴,似乎在回味琼浆玉液的美味。小安安吃饱了,李画敏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凝视这个散发着奶香的小宝贝。小家伙懒洋洋地看母亲几眼,朝母亲怀里拱了又拱。找个舒适的位置,慢慢闭上眼睛。
房门被推开。欣欣、燕儿和浩浩拥进来,围绕着母亲好奇地看小弟弟。月娘走进来。提议让哥哥姐姐抱一抱小弟弟,说是有利于兄弟姐妹团结友爱。欣欣举双手赞同并马上采取行动,争强好胜的小少年双手抱小巧的小弟弟,紧张得身体僵硬额头冒汗,老感觉手中这软乎乎的生物下一秒钟就会掉落地面。小安安蹬一蹬小脚儿。不满意哥哥的怀抱。欣欣慌忙将小安安递给燕儿,燕儿坐到凳子上抱得有模有样,还跟已经睁开眼睛的小安安说话儿。浩浩眼热,争着要抱小弟弟。小安安不堪折腾,哇哇大哭起来。
李画敏抱过小安安,轻轻安抚。半晌孩子就停止了啼哭,再看三个大的孩子,都睁大眼睛打量幼小的弟弟。李画敏示意三个大孩子靠近。让小安安面对哥哥姐姐,柔声说:“安安,这是大哥哥,这个是姐姐,这个是二哥哥。他们来看望安安的。欣欣,燕儿。浩浩,小弟弟比你们小什么都不懂,你们做哥哥姐姐的以后要教小弟弟认字,教小弟弟练武,把你们的本领都教给小弟弟,懂吗?”
“懂了。”欣欣、燕儿和浩浩异口同声回答,都挺了挺小胸脯。
突然,耳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喂,方鸿远来了,已经到大门外。”
李画敏一怔:方鸿远是谁?这名字听来耳熟,只是想不起这名字的主人的面容。
“阿宇出去,将知县大人迎接进来,在外面的客厅奉茶......”
想起来了,方鸿远就是这身子原主的未婚夫——现任的知县大人。
李画敏让欣欣、燕儿和浩浩分别握一握小安安细嫩的小手,满足了他们身为哥哥奶奶的自豪,就叫三个大孩子离开房间别打扰小弟弟休息。然后,李画敏打发掉房间里的所有奴婢,放小安安到床上,自己在旁边躺下轻柔地拍打,哄孩子入睡。
“这方知县一向少跟无忧大院来往的,今天居然大老远来喝满月酒?!”
方知县的反常,让李画敏纳闷儿。赵家广邀亲友来喝满月酒,送给知县大人请柬不过是碍于情面,预料的来客名单中压根儿就没方鸿远的大名,没想到居然来了。
“这事怪得很。那方知县接到赵家请柬的时候,嫌弃地扔到角落里还嘲讽阿宇摆阔满是臭铜味,根本就没有来赴宴的意思。前天与林家定下亲事后,方知县拿那请柬呆呆地看,然后就命人准备礼物决定来赵家喝满月酒了。”
“他要来便来吧。”在赵家的来客中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李画敏不想深究。
小鬼什刹于是转换话题:“敏敏,夜帝说了,要再送两坛花雕给他老人家。”
李画敏皱眉,想说什么又打住了,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嘀咕:“刚送过陈年女儿红又要花雕。过去每月送一坛土酿米酒便可以了,现在每月送两坛美酒仍嫌少,夜帝的酒量是越来越大了。”
“敏敏,数一数你家的银子,幽幽盒子里装的、夹墙里藏的、库房里存的共有多少,再想想每月要两坛美酒过分不过分。”
李画敏心虚,嘴里仍嘟囔:“数银子干什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许多年以前,李画敏喜欢数银子,手捧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让人心里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