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玦来凤华宫时撞见正端了残茶出门的纪元淸,一时微有诧异。
这是纪元淸第一次见到天子,但是丝毫没有防备,她收不住脚步,一壶残茶都泼在陆玦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摆与鞋子。
辛乔听闻响动匆忙出来,不由脸色一沉:“怎么这样莽莽撞撞,快向天子赔礼!”
纪元淸噗通跪倒,声音颤抖:“奴不知道是天子,是奴错了,奴可以给天子洗衣服……”
凌钰从殿中走出,轻笑:“天子的衣服有专人浣洗,你先下去吧。”
望着被打湿的衣摆,陆玦径自解开扣子往寝殿走去,“你殿中还有我的衣物吧,找件出来我换上。”他问起,“那是新调来的宫女吗?”
凌钰替他找来衣物,“是,你看中了吗?”
陆玦嗤笑一声,颇为无奈地摇头:“你都在想什么,方才进殿时我只是以为看见了你。”
“看见了我,怎么会?”
“虽然样貌不像,但神态与我初遇时的你还是相像的,不懂人事,莽撞天真。”
凌钰愣了半晌,最后瞪大了眼问:“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不懂人事与莽撞天真的样子吗?”
“最初的时候。”
凌钰回味着他这话,发觉自己当初也确实就是这个样子呢。她不由有些想笑,望着门口已不见纪元淸的身影,“她也姓纪,所以我将她调来了。”
“哦,卞耶与你同姓的确实不多。”他已穿戴好,随口问。“她多少岁?”
“十五。”
“这么小。”不过这个话题到此打住,陆玦将凌钰揽入怀中,一声叹息逸出口,“我是不是好几日没有陪过你。”
“无事的。”
“原本答应与你去别院避暑。不过匆忙又回来了,等太阳落山时我们出去用膳吧,再带你去城中一逛。”
凌钰浅笑摇头:“我以为是什么事,不用了,再去也没有意思,等我想去时再叫你吧。”
陆玦点头:“那就听你的吧。”
“……梁肇启还没有招么?”迟疑片刻。凌钰还是问起。
陆玦沉声道:“从前我也知道他是值得人敬佩的男人,此刻我也同样这样认为。不过可惜,我与他注定不能为友,我也不忍再用酷刑对待他了。”
凌钰心中一跳,听陆玦如此说那就是梁肇启还没有招供出来。她的心一紧,问道:“那你准备用什么办法让他可以告诉你魏国机关的布置?”
陆玦沉思着摇头:“暂且没有,不过他人都在我的手上,最后我总会有办法让他说出来。若不然……”他沉声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凌钰知道,若不然就是梁肇启的死了。
陆玦没有太多耐心去对待一个他视如大敌却无太多威胁的人。如果这样,他情愿花更多的精力去对付魏庭。
而在此刻,王勋元与廖瀚更加肆无忌惮暗中在朝堂上捣鬼,国库少的库银陆玦都记录在内,廖瀚也在渐渐收拢士兵军心。陈公委婉上报秦山自从栽种了相思树后,一大片农地与百姓都无收成。他不仅请求减免曲国上缴的税赋,还想让陆玦再拨下一座城池,或者拨一批安抚秦山百姓的银两下来。
陆玦笑看他这一场戏,他当着陈郢的面绽开奏折问:“你觉得陈公要求我赐城池一事应不应该?”
陈郢怎好回答,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不敢违背的天子,他俯首,稚嫩的声音稳重安定,“小臣觉得要看秦山最后归属哪里,现在定论还太早了……”
“那你的意思是陈公这个理由寡人可以不答应?”
陈郢踟蹰不敢言。在陆玦深邃的目光里许久才道:“是。”
陆玦大笑,吩咐秦全:“那就派王勋元拿国库里的银两送给秦山百姓吧!”
“只是送给秦山百姓,不是给陈公么?”秦全问道。
“陈公最后的目的也是给百姓,那就直接给百姓,如此又近又省了时间与力气。”
“好。奴这就吩咐下去。”
“对了。”陆玦勾起一笑,“就说是陈公拨下的银两,百姓自会感激他们的衣食父母。”
陈郢一时诧异地瞟了一眼陆玦。
他不知道陆玦的计划就要在这里开始,这计划太突然,但也筹备了太久,一时爆发,让陈公措手不及。
王勋元暗自押运过去陆玦故意设计的那一批银两,曲国臣子举报,陆玦大怒,亲自派大司马林淙去曲国,陈公不愿迎接,将林淙拒之门外。最后林淙强行检查,一举查获出国库那一批‘丢失’的银两。
林淙的严加拷问之下,王勋元不得已说出所有的事,更将廖瀚也招供出来。陈公的秘密没有了,他想要夺取更多的权力却反被陆玦捷先抓获。陈公以为事已至此自己必定难逃一死,不过连他自己都惊住,陆玦没有下令赐死他与家眷,至少陆玦给了他苟延残喘的机会。
顺远一年,曲国君上因牟私利被贬,囚禁于卞耶王都,曲国改为州,划分三城,皆由州长管制,不再设侯位。
凤华宫内,陈郢稚嫩的面庞满是痛楚,小小的眉头也紧紧拧成了川字,他跪在凌钰身前:“小臣想请夫人去劝劝天子,小臣的父亲虽然有错,但是他帮过天子打下了这江山……”
“郢儿,你认为我去劝说有用吗?”凌钰淡声一笑,“你在卞耶王宫这么久,跟随在天子身边也算久,天子做下的决定,你认为还有可以更改的吗?”
陈郢小脸紧绷着,眼泪夺眶而出。
凌钰不忍为难一个孩子,她叹出一口气,“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