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深情厚意,我这等心死之人无福消受。”
独孤讳之抬起手,看着自己常年挥剑磨出厚厚老茧的手指,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就算是刚才给姑娘抱扎伤口的时候,我心里念的、想的,还是昔日照顾她的情景。她是个无比可爱,又活泼好动的孩子,虽然是千金之躯,可是总是在嬉戏的时候磕碰受伤,而每一次,都是我为她包扎敷药,给她擦掉眼泪,哄她重展笑颜...那一幕幕,就如同时昨日发生,依旧历历在目,我又如何能够轻易忘记?”
难怪刚才他的举动是那样温情...上官婉儿只觉得心如刀割,倘若这样的情分能够分给她十分之一,她都情愿立刻倒地而死!她克制不住浑身颤抖,两眼含泪凄楚地看着他:“原来是真的...起初听说的时候,我还并不相信...可原来竟是真的...”“上官姑娘?”“我听人说,你少年时曾是琅邪王的家臣,你的母亲乃是阳谷县主的乳娘,你与她青梅竹马,原来你心心念念的女子,竟真的是李霓裳吗?”
独孤讳之猛地回过神来,又显出了平时冷峻无情的样子,他的眼神里充满戒备和凶狠,似乎刚才那个柔情似水的男人仅仅是个幻觉:“上官姑娘弄错了。我虽然曾服侍阳谷县主,但是毕竟身份有别,不可能萌生出姑娘所说的那种情愫。姑娘刚才这一席话,倘若传到朝野之上,那我便是犯了同情虺氏的谋逆之罪!”
“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的...”上官婉儿低下头,转身走了两步,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她一手扶住桌角,缓缓转头看着他,眼里却浮现出一抹坚毅的神色:“无论你爱的是谁,无论你心中的妻室究竟何人,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说我爱你,并不是说说就算了的,我上官氏也并非遭遇挫折就铩羽而归的俗人!”
“上官姑娘...”独孤讳之微微皱起眉头,低声唤道。
“你要想着她,你就想着好了,就算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心里还是只有她,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不要这样简单就将我推开!”她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丝笑容:“我还想如以前一样,偶尔能够见到你,能够和你把酒言欢,我还想就这么爱你,直到有一天,或者我死了,或者我不爱了,那才能够结束!你觉得我不可理喻也好,这份感情是一种负担也罢,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我绝不会轻易放弃你!然后有一天,一定会有一天...你会爱上我,肯定会爱上我的,咱们走着瞧好了!”
说完,她猛地转身,仪态端庄的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背对他,用平时轻缓客套的语气说道:“今日贸然打扰,还请将军原谅,改日再登门致歉吧。”说完,才款款走了出去。
独孤讳之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远去的婀娜身影。他紧紧握着拳头,自心头涌起的愤怒不知是因为突然的告白,让他猝不及防面对往事;还是因为自己的心竟然还如此软弱,险些将所有秘密广而告之...他猛地回头,一拳打在身后的药柜上,那木头制成的柜体瞬间支离破碎!
“尚宫,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奴正要去请您和将军呢!”
一会功夫,上官婉儿带来的宫婢已经跟将军府的仆役混的很熟,见她走进堂屋,手里端着一盘饼食迎了上去,笑嘻嘻的正要说话,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时,吓得差点将手里的食物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尚、尚宫,您这是......?!”
“将军还有要事,咱们不能打扰了,现在回宫吧。”上官婉儿抬起袖子,遮挡自己的脸孔,大步向着门口走去。她没有办法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在妆容精致的脸上肆虐,这时候无论再怎么坚强果敢,她都想躲在自己房间里嚎啕大哭一场,就算是被皇帝惩罚,被朝臣羞辱,都比不上此刻的蚀骨锥心......
“上官婉儿跑到中郎将府去了?”
木夫人坐在木府堂中,一边品茶,一边听着派出去的探子回报,露出心旷神怡的笑容。她摆了摆手,谢伯连忙掏出几枚通宝钱,打发探子出去了,才回到堂上小心地问道:“夫人,您如此关注此人动向,意欲何为呢?”
“那小蹄子向来自恃圣上宠爱,偏袒武氏、纂改诏书、结党营私,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木夫人今日看来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说几句:“我最见不得她那副盛气凌人,还要装出谦恭之态的模样了。呵呵,可是但凡人都是有七情六欲,只要有弱点就不愁治不倒她...谢伯,你见过独孤讳之吗?”“他来府中向公主...夫人禀事,仆曾见过一面。”
木夫人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欣赏的神情,柔声道:“京城中不乏俊美男子,你就说我那侄儿李重俊,论长相绝不输莲花六郎张昌宗,可独孤讳之却有他们都没有的那种气魄,还有经年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强健体魄,就算是我,见到他也会觉得心神荡漾,不要说上官那个小尼姑了。”
“您的意思是说......”谢伯依旧满脸疑惑:“您是故意令上官婉儿在府中宴会上结识独孤将军的?”
“没错。女人是天下最至情至性的东西,你给她合适的场景和画面,就自然能够操控她的心意,让她神魂颠倒,跟着你的意思行动...不觉得这是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吗?”木夫人露出冷笑,如同捉弄老鼠的猫,眼睛里闪着冰冷残忍的光:“她爱上了独孤讳之,可却不知道,他视她为仇敌,而她能够给予他的帮助,却是直接给予我的帮助...这恐怕是那个小蹄子想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