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永泰公主是叫你给藏起来啦!”
李隆基看着在自己身边策马缓行的女子,真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惊讶。她带着帷帽,由于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帽檐上积起薄薄一层雪屑,似乎将她压得抬不起头来。护卫的士兵们跟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能够保护主人,也不至于听到他们的对话。
绮罗呆呆的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的农田,远处是长安城巍峨黝黑的城墙,她的手指冻得失去知觉,却没有yù_wàng抬起来放在嘴边呵气暖和一下。李隆基有些担心,却又不知如何时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起码你救了公主,免受火烧之苦...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好了,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也没有什么眼泪好流。”她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冰凉的像雪花一般。李隆基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却是在无法忍受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永泰公主好歹是我堂姐,虽然平时没有什么交情,她这般下场也叫我很难过啊!但是你就将她留给婢女掩埋,这样做合适吗?!她好歹是堂堂公主,叫那个假冒的女人埋进公主坟,却叫她葬身荒野,这可不太好吧?!...”
“如果死的是你...”绮罗没有看他,依旧目视前方,冷冷道:“你是希望被金锣绸缎包裹着,被心怀叵测的人胡乱塞进一座豪华的墓室;还是希望能够被真心爱你的人。用眼泪埋藏呢?”
李隆基又说不出话了,他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自诩巧言善辩的自己,每每遇见这个丑女人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哑口无言起来,是她太聪明了,还是她总能够触及到他内心深处的东西?...两个人就此沉默,走了好一会,眼看着城墙就在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出声问道:“永泰公主...究竟有没有把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孩子在哪里呢?!还是她并没有.....”
绮罗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高高耸立的城墙,雪花一片片落下来,迷住了她的眼睛:“已经十一月了啊...要过年了......”
冬季是长安城最为闲适安详的季节。车水马龙的商队被漫天大雪挡在了关门外。运河封冻。北上的商船也被迫停运,于是京城川流不息的街道突然变得宽敞和清净起来,唯一不改的是东西两市和寺庙定期举办的庙会。依旧能够聚龙热闹的人流,特别是在每家每户都忙着采办年货,准备过年的时候。
似锦居经过两年多的经营,也逐渐变得生意兴隆起来,就算是在商队停歇的季节,这里也住满了进京朝贺的番邦使节,特别是那些因为级别不够住进官府驿馆的小使节们,拿着朝廷补贴的钱银,出手很是阔绰,整天花天酒地。等待春节的时候进宫朝见皇帝。
这天,绮罗坐在似锦居内院的书房中,手下的算盘珠子拨的震天响,另一只手在纸栈以及集市绣庄的全年盈亏;书案一角放着只粗瓷碗,里面的姜汤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已经变凉了。她是如此全神贯注,以至于身后的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她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她才在短暂的惊讶后露出一抹笑容:“你回来了。”
李重俊转上前来,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年多不见,她的变化似乎很大,面孔消瘦了不少,那双黑玉般的眼睛依旧明亮有神,里面闪烁的光芒却愈发深藏不露;她没有戴面纱,却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被他注视,而是将结痂扭曲的侧脸大大方方的呈现在他面前,没有闪躲,也没有回避,就那样盈盈笑着,平静的注视着他。
他慢慢弯下身子,单膝跪在她面前,在她膝头轻轻握着她冰凉而柔软的小手:“我回来了。你还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不在的时候真的这么辛苦吗?...”
“你才是呢,看看这张脸,怎么舍得这么糟蹋呢?”绮罗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这张冠绝朝野的绝美容颜,他明显比走的时候黝黑了些,脸颊微微下陷,却更添了几分男子气概,手心碰触到的点点胡茬的刺痛感,让她突然变得踏实起来,仿佛此时他才是真实存在的,不再是梦中的一个幻影:“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到的,本来立刻就想来看你,但是辛克死活把我拦下来,硬要叫我洗漱更衣,朝见过皇帝才到似锦居来的。”李重俊笑了下,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令绮罗阴郁了许久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起来,她突然俯身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中:“你都知道了吗?你不在的时候,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情...”
李重俊紧紧抱着她,微微皱起眉头来,沉重的点点头:“在陇右道的时候就听说了些,于是我们就急忙往回赶,哪成想在路上就听说了噩耗...”
“魏王...”绮罗放开他,站起身来,仔细检查了门窗是否关好,是否有人偷听,这才走回他身边来,拖着他的手低声道:“魏王倒是无妨,我求哥哥用死囚将他掉包,现在应该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只可怜永泰公主...”她停顿了下,艰难的开口道:“...你只要知道我真的尽力了。”
李重俊张开手臂将她娇小瘦弱的身体圈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头顶,那力道几乎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极力压低声音,微微颤抖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绮罗,绮罗...你就是上天赐我的奇迹,就算是我失去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