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袁放的脸色太差,贺穆兰从案前站起身,一把扶起他来。
“突然身体不适?如果太累了就休息休息,不要勉强自己。刚刚歃血被挤了多少血?”
一个小口子而已,应该不会造成贫血症状吧?
“偏偏我还在洋洋自得,自以为自己会做生意……”袁放满头虚汗,“我待人不诚,言语可厌,天底下哪门生意能被我这样的人做长久,也不过就是欺负欺负老实人罢了……”
“袁放?袁放?”
贺穆兰摇了摇完全出神的袁放。
袁放抓着贺穆兰的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像是从她的身上找到了力量一般,快速而详细地说道:
“主公,我与天台军达成了盟约,他们护送我们去北凉,我们提供他们粮草,但没有佣金。等回到魏国,您要负责安置他们想要回乡之人,让他们得到赐田。”
“这……”贺穆兰皱起眉头,“陛下本意原本就是卢水胡人都可在秦州得到露田,根本无需我来安置啊!更何况不给报酬,实在也太苛刻了一点!”
“我,我……”袁放羞愧地捂住了眼睛,“我欺负那些卢水胡人不可能知道朝中的诏令,故意诈了他们。我想着你身家不厚,能省一点便省一点,又觉得他们脑子都笨的紧……”
袁放的表情突然凝滞住了。
因为他看见正掀着帐帘进入大帐的盖吴。
此时后者正睁大了眼睛,莫名怨愤地瞪视着袁放,又用不敢置信地表情看了一眼贺穆兰。
也许在他的心目中,宽厚仁义的师父和这个狗头军师居然如此算计自己的族人,几乎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所以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盖吴当即甩了门帘,掉头就走。
这局势发展的太过迅速,就连贺穆兰都不明白这么狗血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到现在的。
是她平日太过随便,没有了将军的威仪,所以所有亲近之人都能随便出入营帐的愿意?
还是她太过看中了袁放,却没想过这个人毕竟是豪门世家出身,总会和其他人在价值观上有所隔阂?
但无论如何此时都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贺穆兰推了一下袁放,指了指帐外。
“无论你之前是怎么想的,现在去把你想要说的告诉盖吴。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
“快去!”
贺穆兰几乎是用吼的。
“莫等酿成大错,多少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袁放被贺穆兰一吼,顿时惊得站起身来,抬脚就去追跑出去的盖吴。
只余下贺穆兰满脸疲惫的揉着额头,完全没有了静下心来写信的心思。
“说到底,都是我太穷,又和他们沟通的少……”
她喃喃自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几乎不和他们怎么交心了呢?是了,我以为身上背着这么重的担子,其他人却无法跟上我的速度,所以便用庇护者的心态看待所有问题,从不主动寻求他们的帮助……”
贺穆兰自嘲地笑出声。
袁放说他觉得他们是些笨蛋,她又何尝不觉得她的这些同伴都不够聪明?她甚至直接对狄叶飞说出“你走的太慢,跟不上我了”这样傲慢的话语。
袁放以为她没钱,就觉得她看重钱,说不定连拓跋焘也这样去想,才送来袁放。
自己是不能生育的女子,一不能封王拜相,二不能造福后人,拓跋焘恐怕觉得让她有足够的富贵,便是安享一生的本钱。
而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天下大同”罢了。
“天下大同”蒙蔽了她的眼睛,而她在这条路上走的太快,走的太急,已经开始渐渐显露出危险的端倪。
如果这次情况处理的不好,说不得她的团队就要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局面。
拓跋焘呢?
拓跋焘比她还要急,是不是早已经踏入了危险?
也许崔浩说的都是真的,并非他私心太重,而是眼光深远的他已经看出拓跋焘面临了一种什么样的危险?
贺穆兰乱糟糟的在不停的自省,一边气愤于袁放的自作主张,一边又懊悔着自己的自以为是,额头疼的几乎要炸裂开来。
她如今身体和之前有太多不同,充斥着的阳气总是找不到发泄的渠道,久而久之便易燥易怒,此刻便是如此。
偏偏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出去半天不见的陈节像是提着小鸡一般将满脸青紫的郑宗丢到了帐子里,指着郑宗啐了一口。
“将军,这厮拿你的xiè_yī亵裤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郑宗这样的弱鸡在陈节面前几乎就是被吊打的份,更别说之前已经被吊打了一顿,这时听到他的控诉立刻大叫了起来。
“没有!我没有!我就是闻闻脏不脏,要不要多洗几遍!”
“哪有人闻衣衫露出你那种恶心的神情!我看你恨不得抱着将军的脚去舔一舔才好!”
陈节将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你这个……你这个……”
他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他,只能气呼呼地踢了一脚柱子。
贺穆兰已经被袁放和盖吴之间的矛盾弄的心烦气躁,又有她之前思考自己的诸多不妥,再听到陈节和郑宗因为这样的小事闹到她的面前来,隐隐有些想要杀人的冲动。
她原本就是内敛多思之人,越是这样给自己的压力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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