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屁股光光,被个女修士瞧了去,他就忍不住脸皮发热。
“小陆,衣服。”
那名姓陆的弟子倒也机灵,二话不说,解开包裹,取出一套干净的外衣,双手递上。
垣里迅速换好衣裤,碰巧垣里也醒过来了,便亲手喂他喝了些水。
佛灯引的火毒极其厉害,幸好抢救及时,垣里才未伤及筋骨,唯一麻烦的是皮外灼伤面积甚广,几乎覆盖了整片背脊,按此伤势,最快也得旬日方能动武,对接下来的试炼十分不利。垣里心里明白,倘若没他那一扑一压,这伤就得落在自个身上了。父子之间,说谢字就显生分了,啥也不用说,记在心头便是。
但是有一点,他很不满,不吐不快——“臭小子,刚才干嘛压我的背?差点把我这英俊挺拔的鼻子给压扁了!”
众弟子无语,只有垣里勇敢直言:“我那不是担心你的脸被火烧着了嘛……”
矿洞有两个通口,一头通向外面,一头继续深入山内。
半明半暗的矿道里,飞剑过处,如切豆腐,隐藏在山石里的矿材逐一显露。一块块矿石掉落在泥地上,其声沉如闷雷。
远远地,垣里只见得一抹人影窈窕,身前一道晶莹光影飞舞。再行十来丈,他止步扬声:“在下垣里,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飞剑虚立于空,古月停下手中动作,翩然转身。
白烟濛濛,眉目依稀。
清柔的嗓音宛如黑夜里绽放的水莲,舒展自由,不张扬:“你认得耶稣么?”
垣里闻言一震,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地说道:“前辈说的是……是基督教的……耶稣?”
“没错。”古月弯了弯唇角,“你以前是哪一国的?”
“中国。”
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古月从未在人前提及自己的过去。如今偶然得知还有一人与自己来自同一国土,尽管谈不上是他乡遇故知,而且这个人的性格还有点儿不正常,但她依然很开心。
两人一问一答。
很快,对于垣里的遭遇。她已知了个大概,不禁暗自感叹自己比他走运得多。而垣里也从她口中了解到想要返回地球。先决条件至少得有修真界的大乘期修为……
纪里,一个读初三的男孩,晚自习结束,骑自行车回家,途中被车撞倒,脑袋好死不死地吻上路边的铁杆。
醒后,他发觉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这个人无名无姓,年仅六岁,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天生口哑,被人贩子卖到小倌馆里当洗脚童,常常受人欺负,整日吃不饱穿不暖,死前还碰上个恋童的变态。
还魂还到这种肉身。纪里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他忍气吞声,熬了两年,终于寻机逃了出来,躲进大山里。没几天却被昔日江湖第一邪教玄通教的余孽抓去试药,折腾得周身带毒。不到一年,余孽死了,他还半人半鬼地活着,只好修炼余孽遗留下来的一本玄通心法。
数年后,他毒功初成,哑症自愈,开始游历江湖,自称垣里。再后来,他自立门户,收养孤儿,寻访仙家,求仙无门,故土难归……
垣里说的不多,平铺直叙,却让听者窥见其中坎坷,一言难尽心酸。
审己度人……
试问,换做是自己,是否能够像他那般坚忍不拔?与他相比,自己以前吃过的那些苦头又算得上什么呢?古月无声苦笑。
几年前亲眼目睹垣里与燕丹大将虞丘望达狼狈为奸,设局下毒,视十万军士的性命如蝼蚁,她只觉此人生性残忍,是以非常厌恶。先前若非偶闻他口吐英文,又见他临危不逃,有情有义,她亦不会出手搭救。如今想来,他纵有千般错,本性却也不是坏到无药可救的境地,只是命运弄人,使他误入歧途罢了。
当然,她亦未全然相信他的说辞,只不过看在同是天涯穿越人的份上,时机合宜时帮他一把也不为过。
“时间不早了,你们在这休息一晚。”说着,古月微一扬手,十六张淡黄色的朱墨符纸无风自飘,悠悠飘至垣里面前,“这些是千里符,直接贴在腿上可以日行千里,每张能用三次,你拿去用吧。”
垣里伸手接住千里符,秀长的眉毛微微蹙起,蓦然曲膝跪下。
“前辈,请收我为徒吧!”
浸毒多年,垣里自知以自己如今的体质怕是难以修炼仙家心法。传说中的九转还梦丹有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之效。然而,万人同求,相比先天以上的高手,自己可说是身微力薄,得到仙丹的几率太低了!
所谓机不可失,眼前这位女子不仅修为高深,且与自己同为中华儿女,倘若能拜她为师,或许还有机会问鼎长生,重返故国。否则,他日即使毒功大成,百年之后也终不过是一堆黄土掩白骨。
古月万未料及他会有此举动,一时愣住,缄默半晌才道:“我不收徒的。”
清柔的声音犹在矿道中回荡,她已运转真元,隐身而去。
垣里正待再说,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影,只有一块块堆积成坡的矿石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泛着冷冰冰的光泽,仿佛嘲笑某人不自量力。
他狠狠捏紧手中黄符,轻声喃语:“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第三天,天空依然是一片无际无垠的白茫茫。吹过大地的风,包含着金行的凝实锋锐,犹如碎芒羽刃,令人肌肤隐隐生疼。目所能及之处尽是灰沉泥土或嶙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