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见到梁灼时候的反应来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忘记她,就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有忘记许清池一样。梁灼冲他微微一笑,这个就是她前世的夫君,曾经给过她温暖的男子。
三杯两盏淡酒,怎地风急,快黄昏的时候,墨泱拉着许清池,曾经的兄弟如今再次碰面不知为什么话变得多了,一边喝一边聊,即使到了夜深还没有尽兴。
梁灼起初是和桃姬一起,站在一边默默为他们时不时加酒水,添些菜肴,可是渐渐地,梁灼觉得眼色昏沉,头痛欲裂,于是便依着许清池款款一笑,赔罪退了下去。
许清池不是阿鼻大帝,梁灼没有他会事事依着她的胜算,所以她不敢放肆,事事小心,伏小做低,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便云销雨霁。
梁灼走回去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一身红衣,以假乱真的脸,这么相似,甚至连身上那一种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神情也是惊人的相似……
窗户外的树叶一直在风里啪啦啪啦的刮着,桃姬跪在她的身下,眼睛湿红,说了许久的话,梁灼的身体好像是越来越差了,还没听几句,就觉得四肢百骸疼痛酸沉,慢慢地,泛起了困……
直到被外面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的雨声吵醒了,才发现跪在地上不知多久了的桃姬竟然还在那说着,说这些年来墨泱心里从来没有她,说她过的生不如死如何如何艰难……
她的话语轻柔婉转,语气凝噎,梁灼差点忍不住要被她打动了,过了一会,方才慢慢冷静了下来,淡淡道,“我是来拿剩下的半颗圣火龙珠的。”
说完以后才开始诧异自己的声音冷的似乎不像是自己的,好像她,她平常也不是这样说话的。这话,竟然是许清池近来的语气。想到此,不由得摇头笑了,淡淡的苦笑:
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日与阿鼻大帝在一起的时候如何鲁莽粗俗的性子,张口闭口就是你大爷你奶奶的,现下倒好了,连发起怒来也是这样含而不露的了?不知道如果阿鼻大帝看到了会不会笑话她?
可是,咦,她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阿鼻大帝来了?梁灼不由得懊恼万分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刚想责备自己一句,却看到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是桃姬。
“我和你做个交易。”她的眼神空洞绝望,那种眼神梁灼实在是太过熟悉,只有一个女子对男子彻底绝望了,绝望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才会有的那一种可怕的死寂。
梁灼还没说出自己的话,她其实想问你凭什么要我和你做交易,我还没有问你是什么事情呢?你有什么把握我就会与你交易呢?
结果她发现,她实在是太不了解夏嫏嬛了,夏嫏嬛也同样太不了解她了。原来,夏嫏嬛害怕梁灼会迁怒墨泱,竟然自毁元神,以血为结,幻出了一个“长欢咒”来要挟梁灼,让梁灼保护墨泱一世平安。梁灼无奈,无论自己怎么讲,她都还是不信自己能释怀是吗?
那半颗圣火龙珠慢慢地被梁灼吸纳进去,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要不是上面强大的灵力之光,梁灼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一额珠子是不是假的?
第二天的雨势磅礴,渐渐地天地之间被雨水包围,无星无月,梁灼心底的那种感觉便是愈加强烈了些?难道她是没几天寿命了?要不然为什么她真的有一种强烈的回光返照之感?连着雨都是……
她记得,她与许清池初识的时候,天上好像总是下着雨……
那时候,他叫墨池,她叫梁灼。
现在她还叫梁灼,只是他已经不是墨池了。
第二天,梁灼照实说出来,墨泱一下子哭倒在夏嫏嬛尸体前。梁灼走过去,“你不能死,她要我护你一世平安。”梁灼笑,“你还是没有珍惜过她,否则她何至如此。”墨泱笑,“我一直忽略她的深情是因为我以为她会一直赖着我。”梁灼冷笑,“没有人会一直赖着。”
后来,墨泱遁入空门。法号,枉生。枉生、枉生、好名字。是无稽寺,梁灼和许清池一起站在那片桃花之中,她依靠在他的怀里,呢喃,“你已经负我一世了,此生定不能再负我。”他笑,轻轻拥住她,“再也不会。”她满足而笑。再颠沛也是值得。
(7月的雨声大而磅礴,轰隆隆的砸在屋顶之上令人觉得害怕,这一本书也慢慢地即将进入尾声,和着雨声,突然想到了那一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当真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