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究竟是谁?”
“白衣锦动不了的人。”
无忧太后僧袍一挥,带动起案台上的十二盏白烛,白烛点亮,点点烛火照得殿堂之内影影绰绰,扑扑朔朔……
梁灼还想问什么,无忧太后已是不耐烦的样子,背转过身,语气生硬道,“天色已晚,你走吧,我要礼佛了……”
梁灼看了看无忧太后,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外间的天色忽而黑了下来,夜色沉沉,在这一场波云诡谲带着阴谋的幻境之中,愈发显得此刻的无极寺像是大江大浪之上的一叶可以让人停靠的扁舟……
“太后……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梁灼迟疑着,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无忧太后怔了怔,不屑地抬起头,讥诮一笑,“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吗?我只是助某人一臂之力罢了!”
“助某人一臂之力?”梁灼倒吸了一口凉气,声嘶力竭道,“你不是说白衣锦想困我在这幻境中吗?你帮他为何还告诉我这些,教我出去?你到底——”
不等梁灼将话说完,无忧太后就冷冷打断,鄙笑道,“可笑!白衣锦什么东西,我岂会帮他!”
梁灼当头一棒,脑袋顿时轰地一下炸开了,高声叫道,“不是他!还有谁?”
“好了,我要休息了,请吧。”无忧太后似是不想再回答她的话,闭上了眼睛,微微动唇下起了逐客令。
梁灼的脚变得愈发的沉重,沉重地再也不能移动一步,她扶着墙模样狼狈地从无忧太后的偏殿里走出来,人刚一出来,那扇铜绿色的门就“嘭——”地一下关上了,隐约还能听得见无忧太后尖锐的笑声,夹杂着笑声还有那些飘零在风中断断续续的话语:
“烈红云……烈红云……想不到……你想不到吧……”
……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遭报应了!遭报应了!”
……
“永远被最亲的人背叛!永远被最亲的人背叛,哈哈哈……”
……
“郡主。”身边带着几分幽怨的轻唤让梁灼浑身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但很快那抖动就平息下来,变得不动神色……
梁灼偏转过头,见小绿豆双手提着一盏琉璃蓝色彩灯,从飒飒的风声里走来,笑靥如花。不知怎么的,使梁灼倏然惊醒起刚才的那首曲子,
……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惟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
“小绿豆,我们走吧。”
“郡主……”
“嗯……?”
“你不问问我刚才都去哪了吗?”暗夜里小绿豆的声音听起来又薄又脆,咯吱咯吱,像是绣花鞋踩在枯叶上支离破碎的声音……
梁灼害怕,想哭,但她忍住了,她深吸了口气,语气淡漠,“我不想听,别讲了好么?”
神情却是异常的从容平和、波澜不惊,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了一般。
过了很久……
琉璃蓝色彩灯在湖面上晃荡了几下,梁灼才听见小绿豆几不可闻的一声,“好。”
然后连着那盏琉璃蓝彩灯一起消失不见了……
梁灼独自坐在水波荡漾的小船上,湖面上只有她一个人了,来的时候欢欢笑笑的,离开的时候又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
无极寺的寺庙在苍苍绿影中大厦倾塌般倒映在茫茫的湖面上,湖面上雾气蒸腾,无极寺在无尽的水波里显得渺茫而不真实,宛若一幅泼墨在宣纸上的一抹剪影……
宛如,一段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漫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