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
对于十日前那场宫中的惊天巨变,临澜国朝堂上下同声共气的保持了沉默。只是接连十日以雷霆之势不断地朝臣换血,那些曾与萧天越和齐治有些许关系的人,哪怕藏得再深,也被挖了出来,或流放或摘官,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反之,萧天离这么些年潜心安排的人手浮出水面,开始顶替空位,逐渐掌控朝堂。
而那位一直以为自己差点被齐倾墨一刀捅死的皇帝,则古怪地保持着沉默,似乎并不在意萧天离动的这些手脚。
唯有一个地方萧天离现在插手不进去,军方。
同样,这里也是皇帝最后的底线。
于皇帝而言,朝堂上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能替他办事,并且把事办得漂亮就可以了。但国家机器是必需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在汲取了萧天越的教训之后,皇宫中的大内侍卫皆由皇帝自己亲自挑选,一定要是信得过的人,才能在宫中担职。
那位赵时,不在其列,萧天离将他调出去之后,他再也靠近不了皇宫半分。
萧天离自齐倾墨被人劫狱那晚之后,再也动弹不得半分。那一整天他本就在强撑,伤势爆发之后,高烧不退,鲜血不止,竟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熬过了最危急最漫长的一晚之后,泠之继和颜回去庙了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多谢上天保佑。
此时的萧天离坐在花树下,柔软粉嫩的花瓣飘飘扬扬,在这夏日里分外艳丽,他长目轻闭,安静浅眠。当然这种安静,要忽略掉他这些天以为摔坏的各式茶具饭碗,有时候他突然想到齐倾墨,就立刻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胸口的血液疯狂的奔腾着,像是要炸开他的胸口一样。
他永远不能忘记,齐倾墨离开时对他的那种眼神,那种似乎从来不曾认识过的眼神,还有那一声恩断义绝,只要一想起,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爷,喝药了。”泠之继端着药过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看着消瘦的萧天离不免心焦。
萧天离慢慢睁眼,空洞的眼神里慢慢才有了光泽:“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基本控制住了,除了军部,其它的各大要司都已经安插了我们的人。”泠之继小心翼翼地回话。
“内务府呢?”萧天离修长苍白的手探出,端起了桌上的汤药。
泠之继道:“嗯,也控制住了。”
萧天离轻点了点头,内务府控制住了就好,很久以前抢的齐治那些数目惊人的军火武器,便也能改头换面正大光明地用上了,萧遥那边也不必再时时担着风险。
药端到嘴边,正要喝下,萧天离突然想到了齐倾墨以前每次喝药都要备着冰糖,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一个人,偏偏怕吃药,他神色一暗,将药碗入下,暗骂一句该死的又轻合了眼。
泠之继看着不过十来日就瘦了好几大圈的主子,空荡荡的袍子挂在身上,眼窝深陷,极是难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局促地站在一边,说不出话来。
“她到哪里了?”萧天离寒声问道。
“已出北崖关。”泠之继赶紧说道,但心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萧天离睁开眼,望着眼前繁茂到令人心烦的绿树红花,人间自多情长苦,你们为何年年在?北崖关再往北走几天,就要进入青沂国境内了。
青沂国,你最终去的,还是青沂国。
“叫颜回过来。”萧天离从袖子里翻出一个小饰品把玩,是一串小小的额饰,这额饰金线上吊着一点水滴型的白玉,剔透发亮,是刚认识她的时候,他送她的生辰礼物,却遇上了一场围追堵杀。
她替他,挡了一剑。
萧天离抚着胸口上久久不能愈合的刀伤,这样,就当只是还她了吧?如你说的,从此恩断义绝,再无拖欠。
从一开始就只是彼此利用,哪怕到后来看不清她是真是假的情意,如今他与她之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一刀灰飞烟灭了,只留得他一个人分不清爱和恨,心如刀绞。
要不齐倾墨,我们重新来过,我不恨你好不好?只要你回来哪怕骗我一句,我也会当一切都不曾发生,好不好?
“爷。”萧天离正出神,颜回已经到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萧天离将那一点白玉额饰收进胸口,转过身来看着颜回,清冷地问道。
颜回看着萧天离疲惫的神色心中难过,赶紧说道:“爷这些天一直称病没有上朝,所以追杀娘……追杀齐小姐和萧天越的人,都是皇上亲自派出的,领兵之人是赵时,其中不乏精锐兵力,细雨阁本想暗中阻挠,但黑羽骑大多抢先,将赵时的人马打得溃不成型,而后又有青沂国的黑衣人保护,她们一路虽然磕磕绊绊倒也没伤到哪里。”
天牢劫人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皇帝早在当天晚上就知晓了,更何况与齐倾墨一同被劫走的人还有萧天越,前太子罪行滔天,齐倾墨意图弑君,这两人都是死囚。关押的时候自然看管极严,那日鹊应与那只神秘黑衣人看似赢得简单,但也实实在在地经历了场血雨拼杀。
只是这些天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在宫变面前,天牢那场罕见的劫牢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震怒的是齐倾墨带走了凤血环,带走了萧天越,在他看来,齐倾墨早已下定决定通敌叛国,那凤血环,她一定会送去青沂国。
所以,皇帝当晚便下令,封锁城门,严加追捕,就地格杀。
萧天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