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见状,抱了炼缺将之安置在榻上,坐在床头静静守着。分别数十载,当年不句山离别之时,炼缺还是个细弱少年,大道仙途不知是何模样,如今,睡在眼前的却是个风姿天成的金丹真人,叫留云感慨良多。
炼缺虽是随着,却依旧紧紧握着留云的手,感到留云的挣脱之意,迷蒙中喊道,“爹爹莫走,莫要离开我!爹爹……”
留云本欲起身为炼缺弄些吃食,炼缺这一喊,心乱得一塌糊涂,连声道,“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说着,反握住炼缺的手按在怀里,掀开锦被侧身躺在炼缺身旁,暖声道,“是我不好,这么些年放你独自一人闯荡,没好生照顾你,让你伤心了。”
炼缺意识极累,昏蒙之间,熨贴着留云胸膛的暖融,如同幼时蜗居在留云腹中那般,温暖安适,心,头一次回到了幼时无忧无虑的恬淡之中,再无烦扰……
留云轻搂着炼缺,静静端详着炼缺入睡。这么些年不见,炼缺已然长大成人,可在留云心中,炼缺仍是那个软软胖胖的小肉丸子,是个需要有人为他遮风挡雨,需要有人长生相伴,悉心照料的孩子。
他靠在床头,伸出手来细细摩挲着炼缺的眉,眼,嘴角,多年的离别,意识的空白,如今再度重逢,思念,忧心,欣喜,失落,疼惜……满满当当堆聚于心,似乎怎么看都嫌不够,喃喃道,“傻孩子,你将天尊留给你的还元果之气渡给了我,可怎么办?”
炼缺这一昏睡便是三天三夜,留云趁他熟睡之际,悄悄起身出了洞府,意欲寻着灵草灵药好替炼缺弥补亏虚。
待炼缺转醒,见床头并没有自己思念了多年的人,便发了疯的满世界呼喊。
留云正在深山之中采集灵草,听到炼缺的呼喊,急匆匆御空前来,待见到了炼缺,呆立半空,失声道,“炼儿……”
炼缺见到留云,欢喜的迎上前去,“爹爹,你果真好了!那日我精疲力竭,也没有好生看看你,你如今修为可回复了?”
留云面色煞白,“为父……没事了。”
“爹爹,你怎的脸色苍白?若是有事,可莫再要瞒着我,徒叫我忧心了。”
“不是为父有事,炼儿,是你……”留云不忍道明,徒手挥出一洼清泉,清泉之中倒影着二人的影子。
炼缺不知何故,凑近了望着那眼泉水,还未来得及问话,却见水面竟映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但见眉目熟悉,昔日风采犹存,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沧桑,嘴角浮现几丝皱纹,俨然三十有余。
“我……”炼缺惊声道,“我的样貌……怎生了变化?”
留云疼惜道,“炼儿,你将还元果渡化于我,怕是伤了根本。”
炼缺连忙检视丹田,金丹虽然不如往日那般荧光水润却仍尚在,强作镇定道,“倒是没有伤及丹田,不过虚长了几岁,至少还活着,倒是没有我预料的那般糟糕。”
“炼儿,听为父的话,将那口诀告诉我,如此异状,我不能安心。”
炼缺面色一整,果决道,“爹爹,当年我若求着你不要断骨救我,你能答应吗?”
“你是我儿,救你是为父的职责,且今时不同往日,你或许不知自己的身世,这还元果原是用来盛纳你神魂的所在,如今你给了我,还不定会生出什么恶果,我不能冒险!”
炼缺言辞恳切,“爹爹,我的身世我已大致知悉,轻重利害我早已做了权衡,爹爹毋须再替我担心。如今,我已长大成人,经历了些世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做的孩子了,有能力照顾自己,也能替爹爹遮风挡雨。修道至今,我虽说不上参悟了道法臻妙,明明之间却感悟到万物轮回,因果命定,爹爹当年义无反顾的舍骨救我,现下也该轮着我舍本救爹爹了,这便是宿命轮回,自在老天的安排之中。好在我修为尚在,也算两全其美,其他的,就不去多想了。还元果之事,还望爹爹莫再提起,权当成全孩儿的一片孝心,好么?”
留云执拗不过,心里虽有一万个不放心,却无计可施只得同意,携着炼缺的手,一路无言回到洞府之中。
回到洞府父子俩暂且放了心事就着烛火畅谈,毕竟多年不见,还有许多体己话没来得及讲。留云因着灵觉丧失,记忆模糊,只记得迷茫中听到海底有琴音召唤,便一路畅游去了辰极岛附近,虽然受了不少苦,不过如今苦尽甘来,不欲添了心伤,寥寥数句便一笔待过。
倒是炼缺,上清门这些年的修行路,他皆娓娓道来,谈及墨云华之时,更是事无巨细,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黯然神伤。留云一旁静静听着,并不言语,只知道,分隔这些年,当年赠莲之人竟成了自己孩儿命中最重要之人,却如炼缺所说,宿缘天命,自有安排。
父子二人谈至深夜这才相依着睡去。
却说这世上之事,无常难料,因果轮回冥冥中自由天定,任人也逃不过老天的设计,上天若真是有心考校磨砺你,躲避亦来不及,这番道理放在炼缺身上最适合不过。炼缺原以为父子能够重逢,即便老去几岁亦算不得大事,虽是有些感怀,也能克服,却不想磨难正在身后等着。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炼缺转醒,恍惚间却见自己昨日还好好的一双手竟如老树枯皮一般,失了往日的莹润弹软,心下骇然,翻了身匆匆跑向斗柜就着铜镜一看,吓得大惊失色,那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