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苑还在琢磨出路,突感身后气流微动,眼神示意炼缺,皆敛了气息,悄悄隐在崖壁上嵌着的一块巨石之后。
不多久,果真见着一名青衣男子轻身落在崖壁跟前,这男子生得清俊不凡,眉间透着一股清灵之气,端看便知不是魔界中人。炼缺暗惊,不想此回与离苑冒险潜入地宫,还能巧遇他人,却不知此人是何来路,来到此地又要作甚,只管屏神敛气静静注视着。
就见那青衣男子四下观望一番,捡了一块一尺见方的平地,便从衣袖中取出一粒金光熠熠的物事投入石缝之中。男子随后默念口诀,原来,他手中握着的那一枚金光闪闪的圆球竟是颗种子,那粒金色种子受到催生术激发,瞬间便从石缝里拱土而出,抽芽发枝,霎时间长成一颗参天大木。
这树生得高大伟岸,傍着崖壁生长,一眼望不到树冠。细看之下,树干粗壮敦实,四人怀抱有余,树皮有纹若黄蛇,侧枝一律朝东西平行伸展,虬结有力,错落有致,呈梯状,除却枝桠顶端有零星几片树叶,并不繁茂,炼缺还是头一回得见这等灵种,一时竟不知是何名目。
“建木?”离苑轻喃,再度细细审视起那名青衣男子,“不对!建木乃青叶紫茎,玄华黄实,此木虽有些形似,色泽却不对,且失了建木之香,难道是……”
“是甚么?”炼缺讶然,这建木他虽不曾得见,其名却是如雷贯耳。建木乃昆仑神木,作天梯之用,通往下界,木上栖息各种灵禽异兽,乃上古灵种,凡间能得几回见?
离苑思虑片刻,传音道,“我观此人面存中正之气,又有这般灵种,若猜得没错,该是羽灵门后人。”
“羽灵门?可是玉门山的仙修门派?”炼缺大感意外,还记得初入西域时,他曾与尤夏到访此地,传说羽灵门得上古传承,门人皆避世清修,平日鲜少现世,与北域东域门派从不往来,极为神秘,正是在那儿,他二人为救陈嫣,偶入莲洞,遇见素问,才引出了日后这一番事故变迁。
“嗯。”离苑思度着,“你看此人腰间佩挂的尾翎乃鲲鹏族徽,定是羽灵门今世掌门,如今这般看来,此人必与鲲鹏有些牵连。”
炼缺一头雾水,“鲲鹏,可是那九天神鸟?我曾于典籍上看到他助元始天尊澄清玉宇立下不世奇功,天界地位之高,怎会落于凡间?”
不等离苑开口,就见那青衣男子纵身跃上那棵巨木,顺着侧枝往上攀爬,几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待男子走后,二人才现出身来。
“离苑,你先才所说之事?”炼缺追问道。
离苑道,“说来话长,当年,三皇治世,五帝定伦,玉宇澄清,天界秩序重整,东华上仙颇得人心,被推为男仙之首,居于碧海之上,号为扶桑,因他五行属木,别名木公。上仙一心传道普世,常在碧海开坛讲经,引的众人云游此地,清名得以远播。六界之中,亦有它界中人倾慕此地,想一览仙泽。上仙为传扬道法,欲效仿伏羲,于碧海再树一座天梯,以解众人之苦。”
“于是,应了木公多次相求,西王母唤来鲲鹏,授他将建木之籽携去碧海,却不想鲲鹏乃妖皇之后,虽被原始天尊早早收服,仍不改其乖张本性,在天界受神仙戒束缚已久,早是不耐。授命之后,并没有依王母令向东直接飞往碧海,而是顺建木直下,从凡间横跨东行。他这一路游山玩水,本只想图个快活,耍个十年半载便要去复命,却不想在红尘中嬉戏日久,竟贪慕凡世人伦,生出情、欲之心。途经玉门山时,恋上了在此地入道清修的姑射,这便忘了王母使命,于玉门山附近隐居下来。因他一心欲结交姑射,便于玉门山开山立派,自称羽灵门。”
“那羽灵门竟不是姑射真人创派的么?”炼缺大吃一惊,他从华夏典籍上见着的记述,皆说姑射真人于玉门山一带创立羽灵门,年代无考,记述不详,颇为神秘。
离苑嗤道,“怪你没见识!当然不是,姑射为人最是清冷孤高,素来独居,鲜少与人交道,怎会有此闲情创立门派,且她那时还不曾证得仙身,当年仙门林立,他姑射乃凡间一小小女修,若在此开门立宗岂不让人笑话?”
“那鲲鹏负了王母师命,就无人追究?”
“怎会无人追究?那天庭里守着神仙戒的迂腐老道,成天端着戒尺四海巡游,捉人短处。”离苑冷笑一声,“说起来好笑,小炼,你要知道九天一日权当凡间十年,鲲鹏虽在下界游玩日久,却无人发现异状,待东华上仙迟迟不见神木籽,按耐不住寻到昆仑问人时,鲲鹏已在玉门山待了足有千年了。”
离苑轻吁了一声,摇头叹道,“怪我当年不曾动过这等心思,没得机会实践了这逍遥之道!”
炼缺睃了离苑一眼,“后来呢?”
“后来?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姑射道心坚定,并不流连凡俗,对鲲鹏之爱意从不回应,潜修多年之后终是羽化登仙,弃了鲲鹏而去。鲲鹏偷恋凡尘,又私藏建木神籽拒不交出,已触怒天规,如今佳人仙去,千年等待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早已心灰意懒,待西王母派人下界捉拿他时,竟毫不抵抗,随天兵一路上了斩仙台。”
“斩仙台?”听到这三字,炼缺莫名的全身发冷。
离苑见状拉住炼缺的手,眼神明明灭灭,“斩仙台,斩断仙根……重入轮回……小炼,你……”
离苑垂眸看着炼缺欲言又止,一脸疼惜,苦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