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英院知道消息的时候也不迟,他是家继死后的第二天白天,前一刻刚“慰问”前夜失常的月光院回来,后一刻就得到了消息。天英院刚刚看完月光院笑话,收获的那点儿愉悦心情,都搭进去了,不仅如此还得倒找。
天英院跪坐在烘热的棉垫上,却觉得一股寒气一直从脚底钻到头顶。如果说他刚刚品尝到权力的滋味有多美妙,那现在就有多煎熬。他一直以为只有间部诠房希望家继活着,可家继一死,他觉得自己也变得被动。为什么,因为身份尴尬。他不能直接出面揽权,必须找个代理人。他知道,间部诠房选择了尾张,这是被自己逼得,因为他先占了吉宗。和狼子野心的尾张比起来,自然是没有依靠和仰仗的吉宗更好掌握。这也是为什么两年前虽然传出了吉宗暗杀了有栖川宫的流言,他虽然解释起来很是头疼了一阵子,可还是没有彻底的放弃吉宗。
可是,现在,天英院觉得有些棘手,间部诠房一定把消息递给尾张了,尾张是御三家里,藩地离江户最近的!就算她性格多疑,留了几天给她自己筹备,可若自己现在传消息还是有些迟了。只希望间部诠房为了牢靠,选的是人力传递。想到这儿,天英院也顾不上再细想,赶紧招来了滕波,帖耳这样那样交代了一番。
尾张收到消息的时候,宗春激动的原地蹦了起来,催促长姐继友赶紧上路。
尾张藩主德川继友还疑惑,为什么将军死了,奔丧还这么着急,将军那个位置,她想都不曾想过,好像是很遥远的东西。松平义行扶额,是不是就不该用继友当幌子,那厢宗春早就去张罗安排了。宗春出行是个讲究的,格外注重自己的仪表,仓促间,也还是整理了好几箱的衣服饰品,装到了马车上。她陪着继友,星夜兼程的骑马往江户赶,事情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水户藩主纲条是常年驻守江户的,只是,她因为早年在高松藩,和核心圈子没有什么交集。德川光圀认清了她的优柔寡断和不分轻重后,也着意脱了手,并未把她引入权力中心。现在,不是考虑水户家是否能发扬光大,而是能否在此次波折中,不要被清洗的问题。
德川纲条却不是这么想,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先是楞了,而后是气恼。她的姨母,德川光圀难道从来就不曾想过,自己也有继任将军的资格么?凭什么,连问都没问,就把她剔除在外了。她不甘心,她想放手搏一把,只是,她虽然身处江户,得到消息却是最迟的一个。由此可见,德川纲条也并不是个特别善于筹谋的人,她出身好,自幼得母亲宠爱,可是她的母亲只想着她时高松藩的接班人,并没往御三家想,更是没有考虑过将军的位置,教育侧重点,自然有所不同啦。即便如此,将军这个位子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德川纲条还是装扮了起来,决定去趟御城。
家继死后第三天,天英院感觉到空前的压力。好像下一刻,尾张的继友就会一步迈进来,名古屋离江户,不过两天的路程。他紧紧攥拳,不,不能就这么放弃,怎么也要拖她一拖。
忽然,天英院抬起了嘴角,心想,自己这些天真是忙糊涂了,刚忙着部署要紧位置上的人了,倒忘了那堵挡风的墙。
“滕波。”
“是”滕波现在是全天待命状态,他也知道,富贵荣华,在此一线。
“这些天,我倒是忙糊涂了,怎么就忘了,家继病逝的消息,无论如何也得告诉她亲生父亲吧。”
滕波抬头瞄了一眼天英院,缩了缩脖子,恭敬道“是,是小人疏忽了,月光院大人住的偏,怕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天英院点点头,满意的说“那还不快去!”
滕波赶紧去了,这事儿他也不敢托大让手下的人办,小步快挪,往月光院那儿去了。等他硬着头皮说了家继病逝的消息后,月光院居然没有如他预期的发狂失态。滕波也不顾上规矩,抬头看向上位的月光院。老天对眼前的人,有些偏爱,光头袈裟又过了最好的年纪,也不是意气风发时,如同软禁的苛刻生活,也没有让此人的颜色减一分,反而添了些忧郁风华。滕波吞了口口水,被月光院的淡然吓到了,心想,这人莫不是傻了吧?他的女儿呢,当了将军的女儿,那可是他下半辈子的仰仗!他眼神的波动,居然都不及天英院大人的。
呼啦一下声响,月光院站了起来,滕波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大人,请节哀,别,别冲动。”滕波有些结巴。
若论起来,他还真是比许多人都了解眼前这位。月光院,喜世,生于市井,长于市井。眼前这位刚入了家宣后院儿的时候,那股泼劲儿,他可是见识过的。因为他身后无人,又得宠爱,后院儿那些有身份的,可没少给他下绊子,就连自家主子也是阴过他的。可是,眼前这位呢?他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他也不哭,也不闹,更不跟家宣打小报告。他把一个个阴谋阳谋都摔在了出招的人脸上,简直太颠覆了,因为都是大家出身,行事自有章程,何时见过这么直通通的。几次磕碰下来,他虽然落了个粗俗的名声,可真没吃什么亏,若论起来,赢面还多些。更别提家宣对他这种直率的媳程度啦!
滕波紧张的感觉到小腿有些抽筋,双手有些冰凉还带点儿颤抖。就因为月光院钟情于间部诠房,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纠葛,降低了许多人对月光院的戒心。其实说起来,就连间部诠房也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