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英院听了她的话,有些不舒服,明着是恭维,怎么越品越不是滋味。只是,他现在有心做个低姿态,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天英院跟随家宣那么多年,从一个小小甲府藩走到大奥,忍功自是一流。
他温和的笑了“呵呵,将军大人心善,不然,我现在哪儿能安稳坐在这儿,说不得挪了地方,也不能和加纳大人在此叙话。”
阿圆心想,老狐狸,以恩情大义相要挟,现在主子没腾出功夫来,你不搬,你还一辈子不搬了?不过面上也不显,依旧笑着说
“哪里哪里,主子自幼长于寺庙,受了熏陶,是个尊老爱幼的。说不得比那许多手里捻着佛珠的都要心诚些呢!”
天英院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不知道是该继续捻呢,还是放下。这话,怎么听,都像针对自己,她是受了吉宗示意还是这人一向如此行事?也怪他,觉得吉宗上无长辈照拂,后无支援,也就做大,没有仔细打探。这个加纳久通是一直服侍吉宗的,他们家世代都是家臣之首,自权现大人起,就有名号,自己当初只是见她年幼,是否,确实是他忽略太多了。
想到这里,天英院加了小心,自然忍下了气,温和的问“加纳大人和将军是自幼的情分,现在将军正是用人之时,您一定是最忙碌的时候,怎么有空和我这老人来聊天?若是将军有什么交代,不妨直说,也别耽误了您为将军大人办其他事。”
阿圆心里一乐,这人真放得下|身段,连自己的马屁都拍的下去,实在佩服。要不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来了御城,她才知道,自己的心还不够黑,手段还不够狠,脸皮还不够厚,姿态也放得还是不够低。不过,她代表了吉宗,接下来要说的事也不是什么能讨人情的事儿,索性撕破了脸去。反正,她早把天英院列入的黑名单。真宫理她是看不惯,可那好歹是主子的正室,主子的男人,他凭什么来算计。此时,她借天英院的手推了真宫理一下的事,已经被她自动忽略了。
阿圆挺直了背,让笑容更软和了三分,熟络的说着。
“主子吩咐的,哪里分什么大事小事,哪怕为主子倒杯水,那也是正经事!更何况,是奉命到您这儿来呢!”
天英院心里膈应,我都舍得下脸面拍你马屁了,你受不受的先别说,居然把来拜会我和端茶倒水等同了,你是看不起我呢,还是看不起我呢?
“不过,确实是主子有吩咐,我才敢来惊扰您。”阿圆见好就收,说起了正事。
“请说。”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是之前绘岛事件,我家主子心善,觉得牵连太重,决定重审!若是没什么大的错处,所幸都从轻发落了吧。权当给主子积德了,也扬点儿善名。”阿圆看着天英院的脸色,目光没有锐利一分也没有迟疑一分。
天英院定定的看着阿圆,早停了捻佛珠的动作,他看了半辈子的人,现在,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走眼了。这吉宗,一环扣一环,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重审绘岛案?这是要还月光院一个清白!要是真做成了,月光院马上就翻身,立时和自己就是两头大的局面!再有月光院相助吉宗的事儿在前,自己还能不能掌权不说,就是回到最初家宣在世时,和月光院的制衡局势都很难了!不说月光院,至少,他品尝过来权力的滋味,早就失了最初那颗坚定的心。那种屈辱和忍让,他万万不能再心平气和的做到了。
“兹事体大,将军刚上任,这种事,还是权衡好了再做才是,谨慎些,总没有错。”天英院沉下了目光,语带威胁。
阿圆以手掩着嘴,扑哧扑哧的笑了“看大人您说的,这算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一个大奥里的男人夜不归宿罢了,说破天,就算他和生岛有什么首尾,那又如何?”
天英院听她的话,就知道吉宗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笔带过,张了嘴刚要再说点儿什么,却听阿圆崩豆似的接着往外蹦,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您是还以家宣将军为重,看重她的体面,才会觉得这是大事儿。但您是否想过家继将军?她父亲的近侍名声受辱,她的父亲也定受牵连,这不是给家继将军脸上抹黑么?天英院大人一直是懂得大局的,这事儿如何权衡,您应该比将军看得清楚!”
阿圆说完了,正视着天英院,眼皮都没眨一下。
天英院觉得从脚底涌起一阵冰凉,他抖了抖嘴唇,轻声道
“将军英明,是我相左了,此事,是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这样,才能全了彼此的脸面。”
“天英院大人真是个顾全大局的,我家主子让我来跟您说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为难呢。觉得这是打您脸,可还是主子说得对,她说啊,您是最能顾全大局的。这点儿事儿对您来说,根本不是事儿!\"阿圆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难办的任务,一副想向主子去邀赏的嘴脸。
天英院垂下了嘴角,疲惫得再也无力多做掩饰,他挥挥手,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里她就不用担心了。毕竟”他自嘲的扯扯嘴角“毕竟,我自己没有子嗣,而家继又去了,和皇室的关系这么多年也疏于打理,如今的我,再无什么仰仗了。”
看着阿圆笑眯眯的样子,天英院还是觉得一口恶气梗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