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含笑意道:“秋来百花煞尽,万木枯零,唯有竹子却能依旧葱翠茂盛。你再瞧瞧它们,它们个个屈腰伏低,身姿越高昂,枝梢便越弯曲隐忍。香花绿叶虽惹眼,但一时的葱翠又能怎样,繁茂极尽后,颓谢便就登场了。做人还得如竹子,弯曲隐忍也是一种生存方式,永不凋零,笑到最后才是最好的。”
念奴与碧春她们似懂非懂,只默不作声地低眉前行。
紫月走近我,深深看我一眼,哀叹道:“姐姐说的极是,日子还长着呢。只是原想着姐姐入了王府,与王爷便能有情人成眷属。然而,竟不曾想是这样的。”
我忍住泪意,极力平静地道:“有情人成眷属?世间多少有情人,但真正能成眷属的又有几个。天意弄人,帝王凉薄,与权势名位相较,情爱终究是虚无缥缈的,能有几人真正看重。”说到此处,我转头看着紫月清丽的容颜,猛然想起娘亲说到哥哥与御史千金之事。
我停住脚步向着紫月道:“好比你与我哥哥,彼此真心相待,但也只能相望而不得。”
紫月脸颊一红,羞涩道:“我与远是不同的。我们俩无缘无分,说到底,终是我命薄无福。”说着,沉默半响,又凄然道:“远已是御前之人,又年轻俊逸,终究是要娶别的女子的。”
我泫然欲泣,深哥真娶了别的女子,妹妹可要怎么办呢?”
紫月笑意如烟,缓缓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且被束在这王府中,今生再不得自由了。我不能误了他一生,他娶别的女子,我定然会心痛悲伤,但我也该是放开他的时候了。”
我挽着她慢慢前行。一壁细细思量,一壁小心翼翼地说着,“前日里见着爹爹和娘亲了,娘亲说御史董大人的千金不知怎的竟看上了哥哥。可娘亲说了。哥哥一直不同意呢。”
紫月身子一震,转身含泪地看着我,凄切地道:“御史千金真的看上远了?他果然要娶妻了。”说着,已是抽泣难言。
我揽过她的身子,抚慰道:“你别这样。我也只是随嘴一说罢了,毕竟哥哥不是一直没同意呢么。”
她哭得越发悲伤,“他迟早会同意的,御史千金,高门闺秀,他有何理由不同意。”
我也心中疼痛。到底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刚刚才说要放开哥哥,可一听说有人看上了哥哥,便也是这般伤心欲绝。我轻柔地抚慰着她,哀哀道:“你知道我哥哥并不是在意门户的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他对你的情意不会改变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天气日渐寒凉。十一月刚过,晨起便见霜白如雪。
孟雅宜入府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王雁桃带着合府上下将王府布置得喜庆洋洋,大红花绸,绢红彩灯,喜福窗贴,一应的簇新齐整。
自从那日永康殿一见,这些天终不见萧煦人影。许是前段时间兰筠的逝去带给我太大的悲痛。又因着时节的缘故,我身心疲惫,郁郁寡欢,终于病倒了。这病来得也不是很猛烈,只是恹恹地,缠绵在榻上。茶饭不思,寝夜难安。
这一日,碧春将早膳摆上桌来。而我只坐着出神,念奴自一旁端上一小蝶乳腐道:“小姐好歹吃点罢,这才几日。您便瘦得不成样子了。”
我勉强喝了一口稀粥,便搁下碗道:“实在吃不下,撤了罢。”说着,伸手让碧春搀着进了内室。
念奴眼中滚下泪珠,默默将饭菜端着正要下去。一边,绿荷掀起门帘,向着里间喊道:“王爷来了。”话音刚落,便听见他问念奴道:“用过早膳了么?她人呢?”
念奴抽泣着道:“小姐只喝了一口稀粥,别的这些动都没动一下,这不,又进去躺下了。”说着,已呜呜出声。
萧煦急切喝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你这般哭是为何?”
念奴扑通一声跪下呼道:“奴婢心疼小姐,奴婢看着小姐像是快要死了。整日里不吃不喝,夜里不眠不休,人都瘦得没了形了。”
萧煦痛喝一声,“起来罢。”说着,人已进了内室。
我正蜷缩于厚厚的猩红绒毛毯子里,萧煦上前,一把抚住我的额头道:“才刚起,怎么又睡下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吃东西呢?”
我抬眸看一眼她,冷冷道:“妾身不饿。妾身正睡着,蒙头垢面的,有污王爷清视,王爷还是回去罢。”
萧煦急切道:“你又要赶本王走了?几日未见,你清瘦了这许多,你如此憔悴,让本王怎么能放心得下?”
我转过身子躺着,背对着他,淡淡道:“妾身没事,王爷放心去娶亲罢。只是,妾身怕是不能前去帮忙了,还请王爷见谅。”说着,眼泪已濡湿了枕巾。
他轻柔掰过我的身子,坐下道:“你是在与本王赌气么?你如此不吃不喝,是要惩罚本王是不是?”
我神情淡然,目无波色,懒懒道:“妾身无暇计较这些,兰姐姐被害死了,大仇未报。兰兰这几日也啼哭不止,襁褓婴儿,嗷嗷待哺。严寒逼近,家中爹爹旧疾也要复发了,这些皆等着妾身去面对。王爷有宏图大业要实现,眼下又有美人待疼爱,妾身就不劳王爷挂怀了。”说着,微眯双眸,兀自凝神。
萧煦凄凄道:“本王说过娶孟雅宜是逼不得已,镇国公在滇南军中颇有威望,许多将帅皆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再说了,母妃很是喜欢雅宜,本王不想忤逆她老人家。本王心中只有你,你又何必在意王府多添了双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