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绣架上的钱塘十景,只剩下最后的几针了。这副绣屏花费了不少心血,不过也值得。她的绣品出了绣庄也还是她的,这是她在最初就定下的规矩,若是不答应,就是毁了也不会让人拿出去。银子,银子算什么。
“立男睡了?”抿了口茶,最后一点绣完,以为会很早。没想到左看看右看看,就到了三更前后。
“睡了,好容易才哄得睡着了。”锦弗最近很被沈立男亲近,都是因为沈菱凤要做钱塘十景的缘故,多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的,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亲近。
“别看还不会说话,心里清楚得很。”话到这里,沈菱凤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锦弗:“心里有事,就说出来。闷着的话,我也不会去猜。”
锦弗忸怩了一下,还没开口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小姐,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吴大哥?”沈菱凤慢悠悠道,拈起刚糕一点点咬着:“是不是?”
“嗯。”锦弗刚点头,马上意识到不妥当。一抬头正好看到沈菱凤笑吟吟的脸:“小姐早就知道了,还要非逼着问我。”
沈菱凤一下没忍住,笑得呛了一下:“我知道什么?不过是刚才吴大哥从外头路过,我略微提提,你瞧瞧你臊得就像立男最喜欢的布老虎似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小姐,您越发坏了,专会打趣我。从前还有个澜惠让您换换人说说,如今就剩我一个,就只能总拿我玩笑了。”锦弗被她这么一说,更是羞涩不堪。
“你从前见了人说话,几时说不清楚来着。在我跟前还有驳回呢,偏生是他跟前,万无不准的。这可怎么好?”话里话外透着宠溺。她盼望身边两个丫鬟能够找到最好的归宿,不要大富大贵,只要这一生平安快乐,就比什么都好。只是这心。不是人人都会懂。
锦弗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抚弄着衣袖处滚边的忍冬花,这是小姐说好看才绣上的。
“吴大哥倒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对谁都是一份热忱。比起咱们从前间的那些人,直爽而热心,好多了。”沈菱凤点点头:“只是对你来说,会跟澜惠和穆云不同。那两个,从认识那天开始,不是冤家不聚头,别说是两人知道。冷眼旁观的人也知道这两人分不开,我之所以要他们在我离京之前成婚,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而你呢,认识他不过数月,素日不常说话倒也好说。捅破这层窗户纸的话,必得要相处好了才成。到那时再成亲,方才是一桩美事。”
“小姐说得仿佛真的一般,我还没想到这么多呢。”锦弗喏喏道。
“若是你不想也就罢了,我每日正经事都忙不完,还要兼顾着做这个报媒拉线的事儿,太闲了。”自嘲地一笑。整整衣袂。抬眼望去,院子果然是多了个身影,吴景恒不知什么进来的:“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正好有事儿跟你商议。”
锦弗看到他,红着脸不说话匆匆离开。吴景恒一脸莫名:“锦弗姑娘怎么了?”
“没事没事。”沈菱凤笑笑,侧脸时恍惚看到吴景恒衣襟上多了两处新缝的印迹。看样子像是女人的手笔,莫非他?若是如此,必然要打消锦弗的念头。
“这次出去出事了?”顾左右而言他,沈菱凤第一想到的是吴景恒一身功夫别说是防身,就是十个大内高手也不在话下。除非是除了要紧事。
“那天来请你做那个什么礼服的人,你道是谁?”吴景恒不否认。
“不会是从将军府出去的赵敏吧?”天边一弯新月格外耀眼。
要不是知道她一步不曾离开过这里,说什么都不信她能对千里之外的京城所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她进宫之后以太后为援助,又仗着皇帝宠爱,居然连盛宠的华妃都要怵他三分。皇后被贬冷宫,虽有皇后自家的不是,可这位赵娘娘功不可没。请你做的这件华服,正是她晋封时要动用的礼服。届时晋封昭仪,不过是为了将来封妃多一块踏脚石。”
“当日我就说她必然是个人物,果然。看样子,我能举个幌子去打卦算命,说不定比这个还要有出息。”深秋的夜晚,寒气有些逼人。秋风拂过,衣袂飘飘。听着别人的事情,仿若隔世。
“我打从将军府门前经过,曾将军加封司隶校尉之后,皇上本欲另赐府邸,曾将军拒而不受,只说是将军府已经够大够宽敞,不必奢侈靡费另立府邸了。”吴景恒叹了口气:“真真是门庭若市,那些门口的小厮们都是仰着脑袋说话,个个高人一等的模样。”
“这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和气派,有何新奇。”手里握着的茶杯渐渐冷透了,本来可口的金萱乌龙不知怎么寡淡无味,细想想这该是第二道茶,最好的味道。
“我瞧着门口张灯结彩的,贴着大大的喜字,莫非还有什么比起晋封一等司隶校尉跟喜气的事情?”吴景恒认识她以来,就是从前昼伏夜出,大敌压境也是镇定自若,让吴景恒自认为端凝静气的人也佩服不止。
“那叫贴落,还有桃符门神,每年除夕这日,必然要换新的。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你说的,有大喜事。将军府有喜事,必然是将军要娶夫人了。曾将军首屈一指的大将军,但凡是有些体面的官宦世家,谁不愿与他家结亲。”一番评述旁人的话,不知怎么想到自己身上,悠悠一声长叹。
吴景恒忍不住又笑了:“你真该去算卦,又应了。说是皇上钦赐两房夫人,还是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