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杏璇不甘心,又细梳了一遍富灵宝丸的制药全过程。
“……丹参用黄酒加热回流过滤三次,每次一个时辰。再合并滤液,浓缩至适量。后将红参、三七、琥珀粉、牛黄、麝香、冰片碎成细粉,与丹参浸膏、蟾酥配研、混匀、干燥、过筛。最后取此八味药粉与苏合香油调和,用水泛丸、干燥、打光,即得成药富灵宝丸。”
听上去似乎滴水不漏,苏杏璇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后,猛地说了句:“蟾酥从哪进的?”
一名师傅回答道:“从云洲进的,是表少爷家的船托运过来的。”
“哦?”苏杏璇的心中起了涟漪。
“还有存货么,可否验看下?”
根据药理学,科班出身的苏杏璇自知蟾酥乃是蟾蜍耳上腺及皮肤腺的分泌物,味甘、辛,性温,有毒。
最主要的是蟾酥的这个毒性,常被用于拔毒消肿、定痛杀虫、强心利尿。可那点毒性也不至于叫人死啊?
正想着,家丁已是抬来了装载蟾酥的木箱,打开一看,还有那么几饼存货。苏杏璇取出一枚蟾酥饼,夹碎。
没有成份分析仪器的日子可真不好过,苏杏璇只能凭肉眼对着阳光仔细分辨,突然,她看见那药饼的裂缝中夹杂着几粒明显不是出自药本身的颗粒,其色泽和质地都和蟾酥有所差异。
“爹,这就是您说的毒老鼠药?”
苏茂努力打起精神,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只不过他发现的老鼠药不是在蟾酥药材里,而是在装成药的瓶子中。
父女俩顿时警醒了,茂芝堂的确是被人黑的,而且还被黑得哑口无言。
所说这老鼠药在药瓶中,还可以说是人为放置;要是在原药材里,那可就不好辩解了,因为药材终要被敲碎了研成粉,这么一搅拌,谁还能分辨出老鼠药是从哪里整出来的,不明就里的人们当然就会以为是茂芝堂的成药配伍出了问题,这简直就是将咱家百年招牌往死了砸啊!
苏茂面如死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苏杏璇在一旁咬着牙说:“放这个药的人真是不把我苏家整死了不安心啊,不但在药材里放上老鼠药,还在药瓶中也放上,等等……”
苏杏璇突然发觉以上推论好像有点纠结缠绕的地方解不开,她不明白,那个人为何即在原材料中投毒,又在成药中投毒,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在一处投毒就足以叫人死!
苏杏璇示意大伙儿别说话,容她仔细想清楚、捋顺了这一切。
铜壶滴漏在滴滴答答地计着时间,苏杏璇额头上见了汗。
又过了一会儿,苏杏璇对着她和爹娘以外的人一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待外人全离开前厅后,苏夫人不解:“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杏璇扶娘亲坐下,自己也落座在爹身旁,语气沉重地对苏茂说:“爹、娘,咱家好像是被人里应外合地算计了。”
苏茂夫妻皆是一惊,苏茂也忘了嘴角疼痛,忙问女儿:“璇儿何出此言?!”
苏杏璇淡淡地解释道:“爹,您想,这蟾酥药饼里为何会掺有老鼠药,显然是运送途中被人做了手脚。爹是大师,自然明白这蟾酥稍微加热,便如膏饴般软了下去,随便强按进去几粒小小的鼠药又有何难?再说那药瓶中的鼠药,我个人以为,是咱们茂芝堂的内部人员干的。因为只有懂得一些药学的人才会知晓,老鼠药在不断稀释蒸馏的过程中,毒性会大减,根本不能达到他们期待的效果,所以这个人才会给成药瓶子中补上一些毒药。”
苏茂斟酌了片刻,肯定的答复苏杏璇道:“嗯,你说的有道理,这个内部人员应是事后拿钱的,要不怎么那么在意结果?哎,真是太卑鄙了,枉我苏茂培养他多年!”
“是啊,”苏杏璇点点头,接着问:“爹我想问句,您通常从哪里进药材啊?”
“从云洲孟长安孟老板那里进货,他是当地最大的药材种植大户,我们都已经进了十年了,从没问题的。璇儿,爹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我想这不是孟老板做的,因为我们茂芝堂和孟老板是月结的,这批药还要十几天才能付款,有问题他就一分钱也收不到了,他会那么傻,顺便砸自己的牌子?不会的不会的。”
苏杏璇没说话,猛然间,她想到了一个人——苏戴安。
当苏杏璇告诉苏茂表哥也有嫌疑时,苏茂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可是我的亲外甥啊,我和他的母亲你的姑妈是一奶同胞,哪有一家人害一家人的?璇儿你一定是太紧张,想到哪去了?!”
苏杏璇望了望娘亲,苏夫人也直摇头,表示不可能,苏杏璇便不再争辩。
不过,她提议苏茂不动声色,先抓出那个做手脚的内鬼。
……
一夜无话,夜尽天明。
忧虑的人们一夜没睡,围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议论纷纷。苏茂、苏夫人和苏杏璇也从各自屋内往院中间走。
苏茂心情十分沉重,一夜之间,他丰颐的脸颊凹陷下去,眼袋也肿起来老高。再看苏夫人,也是头未梳脸未洗,黑眼圈很扎眼地显示在原本光彩的眼周。
爹娘这是彻夜长谈了,要不怎么这般憔悴?苏杏璇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苏茂站在大院当中,怀里还抱着一只花瓶,他声音略带沙哑的问在场所有人:“想我苏茂发迹这几十年,和大家同甘共苦,想必大家对茂芝堂也和我一样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吧!今天,我就想问大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