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绑了个麻花辫,刚系好头巾,院子里就传来嘈杂之声。
走出屋子,就见到杨姓一家子,围着抬进院子的担架团团转。
杨婶忍不住喊:“大夫来了没!大夫来了没!”
杨叔在一旁跺脚,好像安慰杨婶又好像安慰自己闷声道:“快了,快了!”
杨四听杨婶催促,沉不住气飞奔出了院子:“我瞅瞅去!”
苏浅蹙眉,不等她走进,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转动手腕,一阵若有若无的酒香盖住了两丈之内刺鼻的血腥味。
等视线落在被抬进院子的人身上,登时傻眼。
这人全身血迹斑斑,像是从刑场上拖下来的,又像是被猛兽围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以保四肢完整,还像是从俘虏营里逃出生天:“寥叔……”
她沙哑着喊了一嗓子,人也跟着惊醒,指腹快速搭在闭紧双眼寥叔的脉搏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胸腔被重物撞击,心脉具损,体内各种机能逐步衰退;应该当场丧命,但强行灌了某种吊命的药物,眼下最多不过几个时辰可活。等赖以生存的药效消散,生机耗尽,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心里奔腾的情绪刹那冷却,眼底闪过丝丝愤怒,直到凛冽的寒气盖住窜上脑门愤怒。
冷漠惯了的心肠出现裂痕,眼底的否定轻易可见。
她似乎从来都没想过,这一幕上演眼前,即便她经常面临死亡,面对死亡威胁,她也从来没有多余的反应,冷漠才是她情绪——
杨四拉着老大夫奔向寥叔。
老大夫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却半点怨言也没,他亲眼看到寥叔的时候,一脸凝重的神色蓦地一变。
探脉完后,老大夫扫了一圈围向寥叔的人,摇头叹息:“得捎信让大头那孩子回来……”
作为大夫,他最不愿的,就是说类似的话了;可他是大夫,每天都有人找他看病,消息来源自然也广,寥大头不在寥叔身边在他这里,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围着寥叔的几人,都是大杂院里住了十几年比亲人还亲近的邻里,得了老大夫的话,默默无言看向寥叔。
杨婶拽着杨叔的半截袄子,悲声抽泣。
杨姓的几个小子也愤怒的颤抖着肩膀,杨四更是愤恨异常咬出“千六郎”三字。
千六郎?
苏浅眉间一紧,听杨四的口气,寥叔这惨像,与千六郎有关?
寥叔不是惹事的人,城里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清楚这点,平常有人遇到个麻烦事都来找他,他都能给办妥,在左邻右舍心底的还是颇有声望的,也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早间出门的时候,他还笑呵呵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才睡了个回笼觉,他就心脉具损的被抬了回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浅脑子里有些混乱,一把抓过毫无防备的杨四:“这么回事?我娘呢?”
杨四红了一圈的眼框里夹杂些许错愕,迎向苏浅阴森冷寒眸子,禁不住身子一抖,心神也跟着颤抖起来,好像此刻面前站着的不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人,而是千府的老爷子站在他面前,不,此刻的苏浅,比千老爷子更千老爷子!
几息间,杨四忘了重伤的寥叔,忘了悲伤的情绪,下意识回道:“六郎君圈养的狼犬发狂,缠着寥叔不放……寥叔好容易挣脱狼犬,却被六郎君诬陷,指名道姓地说寥叔对他的狼犬不敬,集了其它狼犬,攻击……攻击寥叔……师父被大夫人指派去置办郎君、娘子们的外出历练的衣裳等必须品,这会子大概正在回千府的路上!”
苏浅听素娘平安无事,惴着的一颗心放回原位。
清亮的眸子扫向寥叔:“千府怎么说?”
依寥叔的伤势来看,整件事定不像杨四说的那样简单。
杨四摇头:“府邸的狼犬,平常咱们下人见了都绕道走的,哪会对那祖宗不敬,又不是吃饱撑着。老爷子独宠六郎君,能什么说,都强迫着灌了药……还、还有什么说法……”
提到被灌药,他的眼底露出别样的神色。
进千府也有四五个年头,期间就经常看到犯错的奴才仗责后被灌药的场景,一个年头下来,总有那么一两个被强行灌药的,他也是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一步步走过来的。
因为大宅子死人晦气,所以大管家手头上通常有两道药为做错了事的人准备着。
一份**,一份续**之后的吊命汤药。
**下得猛,不至于有还生的可能。
汤药吊命几个时辰,有时间拖出去给挖坑埋了,不至于当场死在宅子里。说得难听些就是,要死死远些,不要脏了宅子。
可亲眼见到寥叔被灌药,他还是惊得似被雷劈了,四肢百骸都被串了电一般,甚至前头和灌药的大管事1拼命的冲动都被搁浅。
千老爷并不是昏庸无道之辈,就算灌药,也是给真正起了坏心眼的下人准备的;正常情况下,还有三审三问给犯错之人辩解的机会,还从没有不问三七就给人灌药的例子,或许有,但他没有瞧见过。
所以眼下细想开来,怎么觉得,千府有急于至寥叔死地的心思……
杨四脑子里转了好几道弯,苏浅自然把他的情绪尽收眼底,自然比杨四想得更深;眼底腾升淡淡的雾气,掩饰了眼底骇人的怒气。
她不是容易生气的人,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能有事挑拔起她的情绪。
“大头还是没什么消息?”强压下怒气,当务之急是寥大头能否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