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沫张张嘴,又闭上。
奕先生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她担忧地看着他,把话都忍回去。
郭桐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脸上反而没见太多忧色。
奕景宸上电梯前,扭头看了看他,低声说:“就这样安排吧,我先回去。”
“切记,不要剧烈运动……”郭桐拖长了声音,尤其是剧烈二字,咬得重重的。
“行了。”奕景宸眉角轻抽一下,慢吞吞地把季沫往怀里揽丰。
季沫担忧地抬眸看他,突然间感觉他手臂有力,双目黑亮有神,若不是他连续几次头疼发作,她真会以为他装的。但这男人实在要强,和老爷子一个德行,就算快趴下了,还是要挺直腰坐着,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半点弱势。
多累啊!疼痛的时候就躺下休息,伤心的时候就喝点酒和人倾诉倾诉,想念亲人的时候就去看望亲人……但奕景宸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了钢铁侠,喜怒哀乐全在心里憋着,外人看不清一星半点!
他是习惯了吧,反正从小到大,老爷子都让他当个硬汉子,不要哭,不要害怕,
季沫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不疼了?”
“暂时不疼。”他摇摇头,长指往电梯键上轻轻一摁。
电梯门缓缓合上,季沫迅速又按了一个数字,小声说:“我们去和爸爸聊会儿天吧。”
奕景宸又要见岳父大人去了!
这些人际关系对他来说,实在复杂,你得叫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爸爸”。
季长海正在床上做复健,他的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他在努力锻炼双臂,以让双臂尽早灵活起来。
他一手抓着一只矿泉水瓶,慢慢地往身侧举平。别说这样简单的动作了,以前他能一手挂起一个季沫。
“沫沫来了。”一转头看到了季沫,他顿时眉开眼笑,但一眨眼看到了她身后的奕景宸,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做父亲的没能给女儿一个稳定的家,还让她在婆家那里丢脸,这让他很难受,很自责。就连想叮嘱奕景宸几句“不要欺负沫沫”都感觉说不出口,毕竟他还坐在这里,都是奕景宸的功劳。
“奕先生。”他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放下了矿泉水瓶。
“爸你感觉好些了吗?”季沫顺手拿了挂在一边的毛巾给他擦汗,把床头放低了一点。
“好多了,对了,我给你这个。”季长海看着她,又笑容满面了。神秘兮兮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只小盒子。
“什么东西?”季沫好奇地打开,立刻楞住了。
盒子里放着一只小巧的金佛,用红绳子拴着的。
“你哪里来的钱啊?”她看了看价格,还是个有名的金店里买的,要两千多块。
“我教那些小医生炒股,给我的答谢。”他乐呵呵地摸了摸额头,温和地看着她,“这是给外孙孙的礼物,一生下来就给他戴上。”
这是老家的习俗,戴在脚踝上,好养活。
“您也不怕把人教亏了,他们把你从病床上掀下来。”季沫把小金佛收好,小声调侃他。
“赢亏自负嘛,再说我教他们的这个星期,他们都赚了,说一人买条烟给我,我说那就给我买个小金佛,我要给小孙孙。”季长海笑呵呵地说道。
季沫咧咧嘴,抱住他的肩膀摇了摇,“爸爸快点好起来,以后给我也买个大金佛。”
“这不是正在锻炼吗,你看我的胳膊。”季长海做了个举重的动作,让她看自己瘦瘦的手臂,偏偏还吹嘘,“你看到了吗,我的肌肉都要练出来了。”
“我还看到红烧肉了呢。”季沫揉了揉他的胳膊,笑着说道。
季长海笑得更温和了,悄悄瞟了一眼奕景宸,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出院。”
“能出院吗,医生怎么说……”季沫拧了拧眉,那个敲诈她的人一直没再发消息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伺机行动。
“那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想去自首。”季长海犹豫了一会儿,低低地说:“也免得像个定时炸
弹一样,心里总压着一桩罪。这样,别人也就不能拿这件事去威胁你。就是委屈你,若你婆家以后拿这件事看不起你,你得自己坚强点儿。”
“不行,我不能让你进去受罪!那个人就是该死,凭什么这样坑你!若是我,我也把他撞到太平洋去。你就在这里躺着吧,我又不是供不起你。”季沫顿时激动起来,蹭地一下站起来,断然拒绝。
“奕先生,你说说?”季长海转头看奕景宸,他一直坐在沙发上,薄唇里一个音节也没吐出来。
“我同意。”奕景宸很镇定地说道。
“奕景宸!”季沫懵了!自首了那会被关进去的,万一案子真的扯不清,在牢里关上七八年,为了一个人渣付出这样的代价,那怎么办?
“伯父毕竟做错了事,有担当是好事。而且无论照片真假,既然对方没敢继续用照片作文章
,说明对方也很心虚,何必怕一个心虚之人?”
“你是说,照片有可能是假的吗?”季沫犹豫着问道。
“警方一旦开始追查,就会发布认尸照片,说不定这事就解决了。我上次作主把这件事瞒下来,是想看对方的反应。现在看来,对方不让你告诉我,根本就是心虚,所以我们有什么可怕的呢?”奕景宸拍了拍她的手背,镇定地鼓励她。
“那我现在就去吗?”季长海扶着床沿坐起来,不安地问道。他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哪里都去过,唯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