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大河,后有追兵,怎么办?难道真是死路一条?
数万人同声喘,吐气也成云,挥汗亦如雨。
“弟兄们!事到如今,走既走不脱,投河也是死!咱们这么多人,背水结阵,幸许还有一条活路啊!”
有人高声呼喊道。
溃兵们面面相觑,这,可行么?咱们连兵器都丢了,拿什么抵抗?可绝境之中,但凡有人登高一呼,拿出个主意来,是绝对不乏追随者的。
不一阵,数万人在河滩上紧紧靠拢,赤手空拳地面对着不远处已经停止进攻的敌骑。
朱广摘下了头盔,抹了一脖子汗,旁边部下大笑道:“早有这觉悟和勇气,何至于被追得穷途末路?”
并州狼们都笑,朱广朝北一望,赵云的部队也停在了百步开外。两支骑兵,一北一东,将黑山军完全堵死。
可几万人扎成一团,背水结阵,你骑兵再骁勇,真要去硬撞,还真不一定撞得动。何况,他也根本没有打算这么做。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越升越高,日头也越来越毒。别看已经快到农历九月,秋老虎的余威仍在。
几万人顶着大太阳。
这边狼骑和突骑冷眼望着一大片乌泱泱的人头,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那头陷入绝境,抱定要死一起死决心的黑山贼们闹不明白了,这是在等什么?
“是不是等咱们自己跳河?”
“要跳你跳。”
“那为什么不进攻?”
“鬼才知道!闭嘴!”
又等一阵,还是不见动静。可这是几万人啊,挤作一团啊,头顶上太阳晒着啊!那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儿都喘不顺,真是苦不堪言。
反正今天会不会死在骑兵刀下不知道,如果照这么下去,等不到晌午,咱们不中暑而死,也得被熏死……
什么声音?
人头攒动,黑山贼们四张张望,终于,许多人发现东面又扬起了尘头,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不多时,但见一条粗粗的黑线在原野上推进移动。走得近一些赫然发现,竟是跑步前进的步军!
完了!敌骑等的就是这个!步军一到,咱们全都得被推进河里!庞大的人潮中一阵骚动!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
只见赶来的步军也不知有多少,前头已经透过两支骑兵之间的空地迅速抵达作战位置,后面的还见不着尽头!
“将军!”麴义纵马上前,对着朱广一揖。后者将断马一指,笑道:“这得算你一功。”
麴义倒也不谦让,一笑受之,想起一事,朗声道:“卑职来时,黑山贼营区已经为之一空。难道,都在这儿了?”
朱广摇了摇头:“方才发动进攻时,我只管冲外围,子龙只管迂回堵截,顾不得那中间的营寨。张燕十有***在里头,这会儿,怕是跑了。”
麴义略一思索,笑道:“若这时候去追,怕是还有所斩获。”
朱广没多琢磨,便唤来了赵云:“子龙,现在步军到了,你率狼骑营再去追一阵,把我那位老朋友送得远一些。当然,若能阵斩或是活捉,那就更好了。”
“诺。”赵云领命便走。并州狼们正觉着杀得不过瘾,一接命令,二话不说调转马头便追随赵子龙呼啸而去。
他们一走,朱广才把目光转回那几万惶惶不安的黑山贼。
所谓“操生死之柄”,莫过于此。几万条人命,是死是活,都在他一念之间。他但凡说个“死”字,步军鼓噪而前,一顿乱箭射去,都得给挤到河里淹死。搞不好污水河都得为之断流!
他但凡说个“生”字,那就好办了,这几万人,一个也不用死。
这就叫权力!
中国历史上那几个有名的暴君为什么可以灭绝人性?玩的就是这种“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的感觉!
所幸,深受后现代文明熏陶二十多年的朱广不需要这种心跳的感觉来刷自己的存在。他手搭凉棚左右一张望,问道:“杨奉呢?”
一阵后,杨奉应召而来。
当初在范阳城头,杨奉放了朱广一马。作为回报,朱三在护送天子与陈留王北上至河内时,把他拉入伙。到河北后,更委以常山都尉之要职。
可惜,在淳于琼进犯河北之役中,杨奉有所动摇,贻误军机,后来虽然幡然省悟,从常山引军南下增援,却被淳于琼击溃,因此被免职。
但朱三毕竟是个念旧的人,现在又给他立功的机会了。
“将军。”
“嗯。”朱广应一声,指向对面人潮。“这几万人里,必然有认得你的。说降他们,算你一功。”
“诺!卑职这就去!”
“慢着,我派些人保护你。”
“谢将军,但不必。卑职昔日在黑山里,也不是白混日子的!”杨奉说罢,策马就走。
那些黑山溃兵们正忐忑地等着自己的命运,可等来等去,不见敌军进攻,反倒看见一人一骑,不紧不慢地奔到了阵前。
来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身材长大,尖下巴,留着寸长短须,面色阴鸷,颇有些威仪。虽然身披铠甲,却没有带兵刃。
有人瞧着他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杨奉并不着急,离着黑山军阵只十来步的距离,立马不前。
“哎,这不是……这是杨凤啊!”
“谁?杨凤?不是,我记着杨凤去白波了啊。”
“嗨,早投了朱子昂。”
不少人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