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也只能站起来,作了个揖。
“在下来,是知会先生,甄夫人已经同意先生为将军开颅。”
“哦?这倒是,让在下有些意外了。那事不宜迟……”
“不急这一时,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向先生说明白。”
华佗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轻笑一声,一手捋过已现花白的胡须,道:“都尉不说,在下也清楚。朱将军非比常人,在下当然会慎之又慎,否则,只怕出不了邺城。”
齐周断然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吸口气,注视着这个枯瘦的老头,他真有子昂说得那么神?
“那是什么意思?”
“先生知道朱将军是谁么?”
“这,当然知道。”华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你不知道。”
华佗愣了,看起来,需要开颅的不止朱将军一个啊。
齐周不理会他疑惑的目光,自顾道:“我们将军跟先生素未谋面,但大将军去世以后,他不止一次地叹息,说是当时若有先生,必不至如此。”
这话对华佗没有丝毫触动,他本就是当世名医。多少达官贵人都求着他,朱广虽然年纪轻轻的就位高权重,但在他看来,对方也就是刘虞的继承人而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冒险提出“开颅”的手术方案。
否则,他大可直说自己没有办法,何必淌这浑水?
但接下来的话,就让华佗有些惊讶了。
“朱将军还说,像他这样东征西讨,统兵建功的人哪朝哪代都有,不甚稀奇。但先生这样的名医,却是几百年才出一个。江山社稷,从来没有千年不变的,但先生的功业,却可以泽被后世,惠及苍生。”
这什么套路?
从前那些富贵的病家,总是仗着自己有权有势,话里话外都在点你,让你仔细小心,不要出任何差错,否则如何云云。齐都尉这种路子,还是头一回碰到。
不管如何,人家奉承你,总比威胁要好。遂略一俯首:“感谢将军推崇,在下一定尽力。事不宜迟,这就……”
“先生。”齐周摆了摆手。视线直视着对方,用上了朱广惯用的套路,目光中透出无比的真诚。“在下说这些,是希望先生明白,他不仅仅是左将军,更是先生的一个崇拜者。所以,无论如何,请先生救救他。”
语至此处,这位自朱广以下不必向任何人低头的骑都尉深揖到底:“一切就仰仗先生了。”
华佗好半晌开不了口,得承认,行医数十载,从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重重吁了一口气,才得以平复心绪。
上前托起仍旧保持深揖姿态的齐周,他苦笑道:“都尉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若救不了朱将军,我还有什么面目说救死扶伤,治病活人?”
齐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华佗已经抢先道:“一切,在下都明白。轻重,在下都清楚。”
齐士安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侧开身子:“元化先生,请。”
就在他俩说话之时,甄宓正在朱广榻边。
在汉代来说,又尤其是上层社会,离婚当然谈不上普遍,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比如阿瞒哥历史上就跟他的发妻丁夫人离婚了。
不过,即使是在观念开放的两千年后,绝大多数人结婚还是奔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去的。
甄宓又尤其是如此,当她得知自己即将嫁给那个传说中的“并州郎”时,此生已不作他想,就如三百多年前那个不惜为爱私奔的女人所吟诵的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仅此而已。
成婚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时常都在庆幸,庆幸自己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可现在,这个男人却有可能离开她,而且回不来……握着朱三那双因为常年习武而结实的手,眼泪不知不觉便滑过了面颊。人前她可以表现得坚强而冷静,但此刻,她无论如何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