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去,一时却没人接茬,袁绍遍视帐内,最后目光落在一年轻人身上。
这人年纪与朱广相仿,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朱三给人的印象,往往是英武自信,而这个年轻人就算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也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他的嘴角似乎永远挂着笑容。
“奉孝。”
“在。”
“如之奈何?”
年轻人略欠一下身,从容道:“幕府在许都时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主公又何必再问?”
袁绍一笑:“是,在许都你就劝我不要急着出兵。可事情已然如此了,你素有才名,可愿教我?”
听到这话,许攸暗笑一声。因为他知道本初不是真心求教,只是打趣而已。那年轻人姓郭名嘉,字奉孝,颖川人氏。别看年轻,少年时在乡里就已经很有名气。颖川名士辈出,但那些个前辈们对这个后生晚辈却无一例外都很欣赏。
这里头,甚至包括这次没能随军前来的荀彧。
郭嘉听袁绍这么说,优雅地拂了拂大袖:“幕下之所以劝主公不要急于进兵,并非是朱广不可图。相反,趁其在河北立足未稳,人心未归,正是剪除的良机。只不过,相较于朱广,幕下更担心……”
袁绍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郭嘉知他不喜欢提起那人,遂道:“唯今之计,有急图,缓图两策。”
“急图如何?”
“今观黎阳守军作战,也算有章法,可见那位中郎将高顺并非等闲之辈。但黎阳城防虽然坚固,毕竟规模太小,所屯物资有限。主公若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四面围攻,高中郎难免百密而一疏,又能抵挡多久?”
许攸见他侃侃而谈,还真有几分名士之风,心中不爽,质问道:“奉孝你今天想必也看见了,那城中飞石可打数百步远,无坚不摧。若急攻,伤亡太大了?”
郭嘉淡然一笑:“在下先前也说过,不惜一切代价。再者,我观那飞石间歇,每轮不过四次,不管城中是何种器械在抛石,也不会超过这个数。而且诸位发现没有,与王师砲车兼顾远近不同的是,守军的器械只能打远,不能打近。”
这个说法得到了徐荣的证明。
袁绍点了点头:“那缓图呢?”
“缓徐就更简单了,还是那句话,黎阳物资有限。主公只需要只围不攻,切断内外联系交通,时间一到,黎阳唾手可得。所要防备的,不过就是朱子昂凭借骑兵之利,突袭骚扰而已。”
许攸又问:“若朱广见黎阳被围,尽起大军来战,如之奈何?”
“这基本没有可能。”郭嘉虽然还在笑,但语气十分肯定。“横野将军张燕是他不得不防的。观朱广历来行事,虽然果决,但如此之大的风险,他不会不理。”
敬陪末座的黄忠魏延二人又交换一下眼色,心说这人年纪不大,却有这般见识,真真难能可贵。
袁绍听罢,陡觉心头一宽。没错,今日虽小挫一场,但我的优势毕竟在这,实在不必过于担心。这急图,缓徐两策,相较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又问郭嘉:“奉孝,依你之见,当急当缓?”
郭嘉这才正色,沉默片刻后,认真地回答道:“幕下认为,宜急不宜缓,以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
坐在他旁边的沮授真没白瞎他的姓,永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偏生又与郭嘉相邻。一喜一哀,一乐一悲,相映成趣。
不过,他倒是极为赞同郭嘉的意见:“奉孝所言在理,主公,宜急不宜缓。”
许攸一直以首席谋士自居,遂道:“未必?既能缓,又何必急?你们不过就是担心公路而已。但以我对公路的了解,他之所以与朱广勾结,不过是一时气愤。如今朝廷已任命他为前将军,青州牧,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者,朱广若是势大,最受威胁的,便是他。”
一直闷着的审配此时插了一句:“公路将军难道非得带兵入冀才算插手?他可以进兵徐州,亦可进而图谋扬州,甚至……”
袁绍见他欲言又止,鼓励道:“无妨,直说。”
“甚至可以趁许都空虚。”
此话一出,袁绍许攸都笑了。
许子远好一阵没收住,最后才有些接不上气似的说道:“正南先生,你是不了解公路。他这个人,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我相信他有进攻徐州的胆量,毕竟徐州富庶嘛。但若说图谋许都,那绝不是他的风格。”
因为他与袁氏兄弟都是旧交,多年的小伙伴,听他这么说,审配也就不再多言了。郭嘉似乎还想说什么,许攸见状,直接抢过了话头:“主公,眼看着秋收将近,我军纵使按兵不动,该着急的,也是他朱广。”
袁绍听了这话,再不犹豫:“我意已决!既能缓图,便不必急切。士卒有何罪过?让他们白白送死?传我命令,明日起,全面围城,不许片甲出黎阳!”
商议已定,见时间也不早了,袁绍便叫散了,却单独留下了郭嘉。
许攸见状,心中也就难免有些吃味。倒不全是因为郭奉孝有才,而是他与袁绍多年的哥们,本是极亲近的……
“子远还有些事?”袁绍见他不走,遂问道。
“啊,没事,幕下告退。”
过郭嘉身前时,他稍稍停了停,后者仍旧满面春风,微微向他一俯首。
许攸一走,袁绍便招着手,示意郭嘉坐近些。
荀彧向他推荐这年轻人时,他其实不太重视。在许都时,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