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冲车停止了前进,它的栅栏全部被打飞,隔板也被洞穿,车上的士兵也没剩几个,实在没有必要再推到城下来。
正在此时,攻城部队中突然响起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他们发起了冲击。拥着壕桥的士兵跑在最前面,他们必须在其他部队赶到之前把壕桥架在护城壕上,以供步兵和器械通过。这个兵种简直跟后世的爆破手没区别,危险时刻都“眷顾”着他们。
敌近一百步!
四面城墙上的指挥官都举起了手或兵器,成排的弓箭手拉开了弓弦,抬起了仰角。
“放箭!”
话音未落,千箭齐发!呼啸而出的铁箭窜入半空,几乎带起一片阴影!在上升的势头穷尽以后,较重的箭头首先下沉,尾部的羽翼保证了它的稳定。
箭雨劈头盖脸!
纵使这支部队号称“天子之师”,也没有办法给所有士兵配备铠甲。事实上,真正装备有铠甲的精锐,都在后头,打前阵的,永远是炮灰。
利箭毫不留情地贯穿单薄的衣物,深深地扎入皮肉!痛呼声此起彼伏!可英雄的壕桥兵们还是不顾一切地冲到了黎阳的护城壕前!
城上箭如雨下,他们根本无暇却看护城壕有什么,就算看到了,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壕桥放平。
“壕里这么多干草?作什么用的?”一名士兵“冒死”问了一句。
同伴根本来不及回答他,壕桥放平以后,一把拖着他就往城墙底下窜。稍有经验的老兵都知道,攻城时,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外围,其次就是墙根底下。因为这里是弓弩的死角。
然而这一回他们错了,朱广亲自设计,在黎阳城四角架设了临时的角楼。而这角楼是从城墙顶端延伸出来的,其目的,就是了弥补弓弩死角的问题。
“他们是想用火……”可惜了,这名还算机灵的士兵没把话说完,一支利箭就射入了他的背部。同伴根本来不及替他悲伤,因为大部队上来了!
当壕桥铺平了足够的宽度以后,井阑、冲车、破城锤一拥而上!喊杀声震耳欲聋!
城头上,一名军侯面上闪过一抹残酷的笑容,他的身边,专程挑选出来的神箭手已经点燃了缠在箭杆的麻绵。当他大手一挥,火箭嗖嗖地射向了城下。
壕桥虽然填平了护城壕,但不可能严丝合缝,其间必然有空隙。这些擅射之士的任务,就是把箭从间隙中射入护城壕。
蜂拥而来的攻城部队争先恐后,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没有一支火箭射中人或者器械,而是全部钻入了地下。直到壕沟里冒出了烟和火苗,才有人大呼:“火!火!火!”
夏收方毕,诸如麻杆之类的引火物随处可见。壕沟里铺的,城上放的,全是高顺命人就地取材。
这位中郎将或许欠缺战略大局观,但不管是练兵,带兵,还是指挥,他都有自己的一套。朱广让他镇守黎阳,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忠诚。
火,越烧越大,木制的壕桥很快就被点燃!
为什么加深壕沟?不是盼着有人掉下去摔个狗啃土,而是让火苗窜得更高!外焰温度最高,这个时代的人或许不知道这种说法,但已经明白其中的道理。
“快!冲过去!冲过去!后退者死!”你如果知道喊话的军官是谁,一定不会陌生。他叫徐荣,曾经是董卓麾下的得力干将。长安城破,董卓身死以后,他与董军残部共同向袁绍投降。袁本初是个爱才的人,徐荣很快得到了起用,现在官拜校尉。
“校尉当心!”一名西凉军旧部飞奔过去推开了他。险险避开了城上一击。当徐荣从地上爬起来定眼一看,一个巨大的火球正灼烧着冲车。随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火球从城上坠落。
这些火球都是用麻杆和干草结成的,而且还在油里浸泡过,所以,不要妄想扑灭。
“壕桥要断了!”
“快跳下去!冲车要榻了!”
铁、血、火,三者的交融,描绘出了一幅悲惨的画面。攻城部队根本就难以形成有效攻势,他们被黎阳守军顽强地阻击在城下,利箭和烈火随时都在侵夺着他们的生命!
远处,袁绍及其幕僚和部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离他几步之外的黄忠,几次欲言又止,此刻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大司马,现在把部队撤回来,还不算晚。”
很多人把目光投向这位刚刚被召入幕府的掾属,没人怪他贸然发声,因为这简直是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袁绍还在极力保持着风度,沉默半晌之后,他点头道:“击钲。”
但了解他的许攸却知道,说出这两个字,大司马用了多大的力气。
钲声大作!嘹亮而清脆!前线每一名军官都在听到钲声的最初一刻,下达撤退的命令。不急不行,壕桥正处在大火的包裹之中,一旦烧断,就连退路都没有了。
不久前,咆哮而来的攻城部队,此刻,仓皇而退。
而高顺就在确认敌军撤退之后,立即下达了停止射杀的命令。不是他慈悲为怀,而是他早作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而要达成此目的,光有人不行,还得有足够的物资。而箭,就是最宝贵的物资之一。
望着走时比来时还快的敌人,高顺面上也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只沉声说了一句:“弟兄们辛苦了。”
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