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这座大汉西京此时更像是一个军事堡垒,除了城外一望无际的军营,城头上,西凉军驱赶着数万民夫在替他们加固城防。
洛阳民众被强行迁至此处之后,局势‘混’‘乱’,根本没有人来安置他们。数百万人就这样被扔在长安的外围,经受着恐惧、饥饿、疾病的折磨,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忍受西凉军的勒索和抢劫。
头脑灵活的,稍有家资没被刮走的,都想尽办法离开这虎狼之地。因为传言四起,说长安就要打大仗了。
他们贿赂把守关隘道路的西凉军,四散奔逃。最好的选择是从长安南面的子午谷往汉中跑。但这条路线要价很高,普通人家甚至小康之家根本无法承受。更多的人选择“武关道”。
但这无疑要冒巨大的风险,从长安,经蓝田、上雒、商县,出武关,至荆州,数百里的道路上少有人烟,很可能还没到荆州就已经饿死在半路上。但是免于恐惧,不仅是人的权力,更是其本能。多年的战‘乱’,使得北方满目疮痍,繁荣富庶的荆襄大地,对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有着致命的**。
苦难的行军开始了,最初只是亲朋好友,邻里街坊串联一起,到最后,局面就完全失控。往往一天之内就有成千上万人踏上逃亡的道路。
这也带来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西凉军的追杀。武关道上的伏尸,不比当初从洛阳来长安时的道路上少。
百姓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恶毒的语言来诅咒董卓的这种暴行。咒他断子绝孙么?人家儿子早就死了……
不过,在这世界上,董卓还有一个至亲的人。
此时,在长安城里的董府里,一间陈设考究的房内,董卓卸掉了戎装,解下了佩剑,着居家常服,半跪在地上。袖子挽得很高,一手端漆碗,一手执汤匙。
那张本来不怒自威的脸上挂满了汗珠,急得没奈何。
“阿母,再喝两匙,两匙就行。”
眼下已是三月天,气候早回暖了,但软榻上还是铺着名贵的‘毛’皮,一个满头银丝,牙几乎掉光的老太太半躺在上头,跟儿子较着劲。
“仲颖啊。”
“哎,阿母,儿在这儿呢。”董卓忙把脑袋伸过去,让瞎老太太‘摸’着。
“你说,娘是不是要死了?最近怎么总梦见我那孙儿?他要是活着,我怕是早就抱上曾孙了。唉,一想起他,娘就伤心,苦命啊。”
董卓小心翼翼地把碗放一旁,母亲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满脸堆笑:“阿母啊,不是有董璜在么?阿母要是想孙儿,儿子就把他叫来‘侍’奉?”
“唉,算了。我连董璜什么样都没见过,还是我那苦命的孙儿,那个标致啊。那脸,就跟软‘玉’一般,那眼睛,真比星星还亮。谁不说他俊俏,谁不说他不像你的儿子?”
因为太‘肥’的缘故,董卓跪得实在累了,便拿手在榻沿上撑着。为了哄老太太开心,他故意道:“阿母若还想要个长子嫡孙,那儿子再娶她几个,加把劲……”
董母果然乐子,拍打着他的脑袋笑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加把劲?”
一见母亲笑,这当世枭雄麻溜地直起身端过汤‘药’,又想喂母亲吃。但董母却将脸撇向一旁:“太苦了,我想吃蜜桃。”
董卓都快哭了,这个时节上哪‘弄’蜜桃去?再说了,老娘啊,你连牙都快掉光了,怎么吃?可为了骗母亲吃‘药’,他只得撒谎:“阿母先吃‘药’,儿子如今权倾朝野,麾下雄兵百万,就是把大汉翻过来了,也给阿母找来蜜桃。来,阿母,张嘴,再吃三匙就行。”
“你先不是说两匙就行么?”
“好,两匙就两匙。”
与此同时,在外头,不到十步距离的庭院中,李儒急得直跳脚。若不有腰带,‘裤’子早蹦掉了。但他再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冲进去。老太太最近身子不爽,太尉急得头上不知添了多少白发。
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太尉出来,李儒担心着大祸临头,将心一横,牙一咬,终究还是闯了进去。
董卓使尽浑身解数,终于让老母亲把一碗汤‘药’全送进去,正轻拍着母亲的背哄她睡觉,李儒就进来了。
尽管他很小心,但还是将刚刚要入眠的董母惊醒。
“谁来了?”
李儒迎着太尉那目光,直感背后凉嗖嗖的。可事态紧急,他大着胆子上前,探头到董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后者的目光比刚才还要吓人,瞪着他许久,眼皮都不带眨的。李儒只得沉重地一点头。
收回目光,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来时,董卓又换上一副勉强的笑脸:“阿母,儿子有些急事需要去处理,老人家先歇息着,儿会派人去找蜜桃。”
“去,你现在位列三公,还是国事要紧。娘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诺。”跪太久脚早酸了,在李儒帮助之下站起来,又替母亲盖上了锦被,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一出‘门’,脸就垮了下来:“董旻、李傕、郭汜、吕布……全叫来!”
西凉武们陆续赶到,每一个新来的,感觉到堂上那压抑的气氛,就暗呼不好。因为,他们没有听到咆哮声,太尉只是静静地高坐于上,面无表情。哪怕是加入西凉军团不久的吕布也知道,董卓这种反应,才是真的可怕。
武们落座之后,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好些人把目光投向李儒,优,怎么个情况?
“都来了?优,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