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慎就这样步履蹒跚地回到了佛堂里。
也不敢开门,只是在窗上望着外面的玉俏远远地看见柳默慎回来了,连忙开门迎了出去,刚要说话,就发现柳默慎脸色苍白,额上还带着汗珠。
玉俏吓了一跳,过来扶着她,柔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喝杯热茶,好好歇歇吧。”
柳默慎身边突然可以依靠的人,就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卸了。
她靠在了玉俏的身上,低声道:“玉俏姐姐,我不想喝茶,我饿了。”
玉俏一听,立刻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放在她的守边,道:“姑娘等着,我这就去。”
说罢,她对着道之师父行礼道:“还请师父带我到厨房去。”
道之师父站起身,道:“居士同我来。”
说罢,她又看了看面色呆滞的柳默慎,问道:“阿弥陀佛,上次我送给居士的佛珠,居士可有随身带着?”
柳默慎身子木然不动,只是口中道:“是,送给宁妹妹了。”
道之师父看着柳默慎如今的样子,心中蓦得觉得一阵酸楚。柳默慎平日再怎么成熟稳重,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也不知道方才她在柳默曲处听到了什么话,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道之师父叹了口气,将自己用久了的佛珠递给柳默慎,道:“姑娘,这串佛珠是在下自入佛门起,就从师父那里得来的,如今就送与姑娘了。”
说罢,她那串佛珠放在了柳默慎的手中。双手合十后,便与玉俏一同出去了。
柳默慎握着这串佛珠,就在佛堂里安静地坐着。
不管是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喝茶的时候,她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她甚至懒得去回答周围人的问话。
玉俏吓坏了。就算是以前,柳默慎也不会呆坐如此之久。
此时,柳默慎的神智虽然还是清楚的,只是觉得无法很好地操控自己的身体。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十三岁之前的那个自己。在这具身体上意志的体现。或者说。是因为这具身体上残存的意识,在听到柳默曲那段话之后,有了这样过激的反应。
也是。任谁听见那样一段话,都会受不住的。
柳默慎垂下头,只能一点点捻着佛珠,在心底深处。安慰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另一个自己。
偏偏这些安慰的话,她不能说出口。
就这样。太阳东升,挂至中天,又逐渐西落。柳默慎就如此枯坐了一天。
玉俏吓得直哭,道之师父也有些心慌。就去找了住持师父。
无相庵的住持师父听见了,却也只能长叹一声,告诉道之说。遇上这等事情,除非柳默慎自己想通。否则别人也无能为力。
直到了掌灯时分,柳默慎的身体几不可见的一颤。
柳默慎突然觉得身子轻松了很多,就好像方才一直在抗拒她的力量,瞬间消失了一样。
“咳咳。”柳默慎掩着嘴,咳了两声。
一杯茶端在了她的旁边。
端茶的手要大许多,肤色白嫩,却隐隐约约能看见虎口处结着茧。
柳默慎抬起头,就见面无血色的丛晰一手拄着个拐杖,另一手端着茶,站在那儿。
见她看向自己,便笑道:“多谢二姑娘家的良药,在下的伤好多了。”
柳默慎刚才恍然觉得有人进来过,却不确定是谁,也没力气去确定人是谁。
也不知道丛晰在这里坐了多久。
只不过他此时的笑容,有些勉强和掩饰。
柳默慎看这笑容,就知道他也知道柳默曲说的那些话,提着嘴角一笑,道:“是呀,柳家祖上世代忠良,可惜这良药,却治不了如今柳家的人心。”
丛晰轻易被她看破心事,只好尴尬一笑:“不至于的,如今齐老夫人在家中坐镇,总会好的。”
柳默慎眼神冰冷地看着前方,呵呵笑道:“呵,是呀,但愿吧……”
那除非柳恒同一辈子留在北疆守边,方才会好。
又出了一会儿神,柳默慎才发现丛晰依旧站在那儿。
她忙道:“大人坐下吧。”
丛晰慢慢地坐下,尽量不去牵扯伤口。不过还好,毕竟连着敷了几次柳家的伤药,不但此时能拄着拐杖行走了,这样子起来坐下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牵扯伤口而疼到没有力气。
他坐下之后,就抬眼看着柳默慎。
对面的柳默慎,依旧慢慢捻着佛珠,只不过脸色比早些时候他刚见她的时候,好了很多。
丛晰并不好说柳家的家事——于公,他是营卫之长,如今明知柳默曲所为却不抓捕,已经算是营私枉法;于私,他不过是与柳默慎相识的路人,又有什么立场去管她家的事情?
所以,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劝道:“姑娘也不必这样灰心,令妹年纪还小,等到大一些,或许会好的。”
柳默慎摇了摇头,道:“她好不好的,与我无关。”
丛晰很能理解柳默慎此时的心情。
任谁听见一个人将自己做的恶事都归罪于自己和自己的母亲,都会不开心。
是以,他也不再说这个事情,只是笑道:“不过姑娘也不用担心,那个廖先生已经被送入天牢了。他不在京城之内,倒是会好很多。”
话刚说完,丛晰突然想起了廖先生的那句“你周围的人”,便稍微有些迟疑。
他本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却还是被柳默慎觉察了。
柳默慎端起茶杯,饮了半杯,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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