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兆府大门,夏管事不好意思地道,“姑娘,小人是在安慰老爷,老爷要是不放心,怕又生出别的事。”
“你不必多心。”黎茗衾理解他的心情,明知道是黎远正不对,可又无法指责自己的恩人和主人,“我也没有虐待妇孺的嗜好,也知道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不会全怪到他们母子身上。你只管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只要不太奢侈,按着一般人家的来,就成了。”
可以给,但决不能过分,如果过分了,就要让黎远正知道。一次黎远正忍得了,一而再再而三,谁也没有好耐性。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她不觉得卢氏是不知轻重、分寸的人,不然也不会瞒了十年之久,想用这个方法逼退卢氏不容易。
“是,小人有分寸。”夏管事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答应了,丝毫不见勉强。
一路上又去玉蓁坊和西街的两间铺子看了看,夏管事趁机说起喜帖的事,想来是有些拿不准,“送帖子去梁家已经来不及了,夫人的意思是由她休书一封告知梁老爷,只请梁二公子前去观礼。这回二公子帮府里甚多,如果由小人们去送帖子唯恐不够郑重,您看是您亲自送去,还是少爷和小人送去?”
没想到给梁舟山送个帖子都牵扯到了男女大防,黎茗衾不由得想笑,“今日夏管事跟我透句实话,当初老爷想撮合我和二哥,究竟是看中了二哥的人才和梁家的交情,还是看中了梁家的财势?”
“这话不该由小人说。”夏管事低了一下头,推辞了一下才道,“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人也不能再瞒着姑娘。黎家的脂膏之所以能出类拔萃,跟梁家的上品羊脂有很大的关系,这么多年来,梁家跟老爷的交情一直很好,可毕竟好东西是别人家的,总比不过自己家的放心。老爷担心万一哪天出了变故,影响了黎家的产业,就想着让您嫁到梁家去,和梁家做儿女亲家。后来老爷又想做羊绒生意,这事儿就抓得更紧了。”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黎茗衾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壁上。前一世她同样出身豪门,明白做父母的即使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也难免不把孩子的终身幸福和利益联系在一起,只要不过分,还是应该尽量给予最大限度的理解的。
而黎远正对她如今刚刚走出了第一步,以后是否会过分,还要以观后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了黎府门口。二人先去向陈氏回话,刚一进院子就见衡远跑着迎了上来。
“二姐,父亲身子还好么?他们有没有对他用刑?有没有不给他吃饭?”衡远焦急地问着,一张小脸紧张地皱着。
黎茗衾展看一记淡雅地笑,语调舒缓,令人放心不少,“父亲虽然清瘦了些,但精神很好。咱们把上上下下都打点遍了,那些人又怕把事情闹大了,招人话柄,没对父亲上刑。牢里吃的不好,但也饿不着,你啊,把书读好,他老人家就放心了。”
“父亲问起我了么?”衡远紧跟着她,童稚未脱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他太久没有见到父亲了,黎茗衾感慨着,但又很是愧疚,除了一句保证,黎远正的确没有提衡远。而她光顾着不动声色地逼黎远正就范,也忘了问一句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衡远。
“父亲让你听母亲的话,好好念书,对人要谦和有礼,但也不能被人欺负。要是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别自己出头,回来跟家里说,二姐和母亲都会为你做主。”黎茗衾把自己想说的托黎远正之口说了出来,期待地看着他。
衡远显然有些为难,想必这段日子已经听了不少难听的话。他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听父亲的话,凡事和母亲、二姐商量。”
“这样就好。”黎茗衾松了口气,二人一道进了屋,陈氏起身紧张地看着她,她又把方才描述黎远正的话说了一遍,又笑道,“母亲这回可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陈氏喜极而泣,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转身含泪道,“明天是青黛和绮罗成亲,下月十二你成亲,我跟衡远再安顿好了,再等老爷出来了,就一切都好了。”
“母亲,我会听话的,听您和二姐的话。以后要是大姐也回来了,咱们就真的一家团圆了。”衡远拉了拉陈氏的袖子,安慰道。
一听茗衣,陈氏就沉了脸,叹了口气道,“进了冷宫的人,怎么才能出来啊。”
过了面前的坎儿才是最重要的,眼下决不能泄了士气,只能拣好听的说。黎茗衾从另一边挽住陈氏的手,充满信心地道,“天无绝人之路,您仔细想想,谁都以为义安候府不会接受我和黎家,可虽然咱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毕竟是他们先接受我的。还有父亲,当初都以为要流配到遍布瘴气沼泽的地方,如今又如何了?大概不会离金陵太远。也许有一天姐姐可以到宫外的道观修行,或者贬为庶民,做个平头百姓,重新过上舒坦的好日子。”
衡远明白了她的意思,也顺着她的话笑道,“母亲,吉人自有天相,又不是没有人从冷宫里出来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心里并非全然相信,陈氏仍然努力敛住眼中的伤心,尽力笑了笑,紧紧地搂住儿子、女儿,十分欣慰地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有你们在,黎家一定会好起来。母亲等着享你们的福,也等着和茗衣团聚。”
两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迎着新娘出了黎府所在的鸢尾街,一前一后往城南置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