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洋在一旁见慧雅和赵青四目相对,瞧着还怪含情脉脉的,不由酸溜溜的,便斜了赵青一眼,笑嘻嘻向慧雅行了个礼:“见过孙姑娘!”
慧雅这才清醒了过来,心中大悔自己方才失态,忙屈膝行礼,又特特上前见过马医官。
马医官很喜欢这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当即道:“孙姑娘,你母亲这病怕是不好……”
他沉吟了一下,道:“若是单是服用了水银,中毒之初可以食用蛋清或者牛乳之类解毒,可惜她服用的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还掺有砒霜……”
慧雅觉得听到了这个消息,自己应该开心得大笑三声感叹恶有恶报的,可她的鼻子还是一阵酸涩,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只得拿出白挑线汗巾拭了拭眼角的泪。
赵青立在一侧,似乎在瞧院子里的景致,视线偶尔才会落在慧雅身上,见慧雅眼睛红红的,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大概是强忍悲痛,雪白的牙齿紧咬着嫣红的下唇……
他不由有些替慧雅害疼,负在身后的手有些蠢蠢欲动,颇想抚摸慧雅的唇……
赵青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时慧雅再次向马医官道了谢,又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来要给马医官。
马医官忙避开了,含笑道:“此事自有赵大人主持,孙姑娘不必客气!”
慧雅闻言,黑泠泠的大眼睛眼波流转看向赵青,见他低头沉思,便不再多说,和李妈妈惠清一起送了赵青、穆远洋、马医官和里正孙福出去。
客人离开之后,院子里静了下来,慧雅心里空落落的,略想了想,这才抬脚去了孙刘氏居住的西屋。
孙刘氏靠着枕头躺在床上,脸色发青,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整个人已经瘦成了一具骷髅。
她的眼睛原本似睁非睁的,听到慧雅的说话声,这才竭力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泪水看着慧雅:“……慧雅,你来了!”
慧雅的眼泪夺眶而出,拉了张椅子在孙刘氏床前坐了下来,满是眼泪的眼睛看着孙刘氏,却说不出话来。
孙刘氏抬起手,无力地在慧雅因为痛哭而耸动的肩上抚了抚,吃力道:“我死了,你让人把我送到化人场,一把火烧了,骨殖扔到永平河里……”快要死了,孙刘氏的脑子却变得清明了起来,她知道慧雅是没有银子给她买坟地的。
慧雅用衣袖抹去了脸上的泪,点了点头。
孙刘氏又道:“他把房契要走了,我……你去东屋床下面看看,他以前常把贵重物品用树胶站在床板下面……”她快要死了,得想法子给慧雅留个窝,不然慧雅将来年纪老大出了朱府,可到哪里去?像那个李妈妈一样孤苦伶仃么!
慧雅知她说的“他”就是孙贵,答应了一声,握住了孙刘氏的手,半日方道:“你放心吧!”
孙刘氏的眼睛瞬间亮晶晶的,枯瘦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他在等着我……”
笑容还未消逝,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慧雅坐在那里,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李妈妈因为担心慧雅,一直跟着慧雅在屋里,到了此时便拿了慧雅的汗巾子递给慧雅,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待哭够之后,慧雅擦干眼泪,又擤了擤鼻子,和李妈妈一起把来时带过来的那件白绫交领夏衫和那条鸦青缎裙给孙刘氏换上,又一一安排了丧葬之事。
她和李妈妈正在忙碌,惠清带了丁小四和四个差役走了进来:“慧雅,赵大人命小四哥带人来帮忙!”
慧雅忙谢了。
待一切停当,天已经黑透了,慧雅这才叫李妈妈:“妈妈,你陪我去东屋寻个东西!”如果房契还没被孙贵在赌坊输掉,那就一定还在东屋,她得好好找找,若是能找到,她以后也和李妈妈有一个安身之处,不至于流落街头。
家里没有灯笼,慧雅和李妈妈拿着油灯一起进了孙贵先前住的东屋。
屋子里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散发着灰尘气息和发霉的气味,慧雅心脏怦怦直跳,颇有些恐惧孙贵的鬼魂突然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她的家,是她祖父母建的房子,她怕什么?
进了卧室之后,慧雅和李妈妈直奔孙贵的那个松木架子床。
慧雅把带来的棉垫垫到床边地下,在垫子上跪了下来,捋起衣袖伸手去摸床底。
李妈妈举着油灯蹲在地上给她照亮。
慧雅刚把手伸到床底,就听到外面传来惠清的声音:“慧雅,赵大人和穆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