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长发女孩正是陈小珺，她原本还好好的，可是一见到卢向东，眼泪便刷刷地流下来，小声抽泣道：“卢厂长，我爸让我认错来了。”
卢向东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的女孩，却板起一张公事公办的脸，沉声问道：“是你爸让你来认错的，那你自己有没有认识到错在哪里？”
陈小珺没想到卢向东会问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觉一愣。她和李静等人一样，都是高中毕业没能考上大学，然后走后门进的氮肥厂。工作几年，她们也已经二十出头了，比卢向东小不了多少，工龄甚至比卢向东还要长。但此时卢向东说话的神态语气，分明就像是她们的长辈。
事实上，这两年卢向东换了许多岗位，也经历了许多人和事。丰富的经历是人一生当中极其宝贵的财富，也令卢向东迅速地成长起来，这些都不是陈小珺她们可以比拟的。
陈小珺轻咬着嘴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卢厂长，我、我不该自由散漫。”
下午没有到岗的事或许错不在她，但上午不来开会，那就是她的不对了。这一点陈文海已经跟她讲得很清楚，即使她心里仍然觉得无所谓，但表面上的态度还是挺诚恳。当然，为了博取卢向东的同情，在进门之前，她还狠起心肠在自己手臂上使劲掐了一把，硬是挤出了几串眼泪。
其实在她来之前，卢向东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陈小珺和潘玉璠都是厂里的档案管理人员，属于厂办管辖范围。她们都声称没有接到通知，那就是郑小明的问题了。从郑小明一天来的表现以及没有给他安排办公室这件事，卢向东已经基本断定是郑小明故意使坏。而李巧凤所在的电话总机房同样是厂办管辖之下，但她却没有提出这条理由，进一步验证了卢向东的判断，陈小珺和潘玉璠没有说谎，而李巧凤接到了通知。
可通知都是口头发出的，谁也不会留下证据。郑小明没有通知陈小珺、潘玉璠下午必须到岗，他现在肯定不会承认，这就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确实是个难题，但卢向东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他轻轻点了点头，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好，你先回去吧，顺便通知一下潘玉璠，明天准时到厂里来。明天当着郑主任的面，大家把问题弄清楚，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陈小珺文化水平不高，却也能听出卢向东的话里出现了转机，顿时喜滋滋地走了。
卢向东看了一眼仍然呆在这里的周斌和李静，也站了起来，笑道：“占用你们的办公室，耽误了你们下班，倒真是不好意思。走吧，我请你们吃晚饭。”
周斌本来就怕站错队，自然不肯吃这顿饭，连忙摆手道：“卢厂长，我约了女朋友，就不去了吧。”
李静倒是很想和卢向东一起共进晚餐，但周斌不去，她一个女孩子总要有点矜持，也只好推辞道：“卢厂长，我妈今天过生日。”
无论是和女朋友约会，还是给母亲过生日，都是大事。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大事，哪会安心地坐到现在。卢向东当然看出他们都是推托之辞，却并不点破，挥了挥手，道：“你们有事，那就先走。我借你们办公室再写点东西。”
李静听说卢向东还要在这里加班，顿时连肠子都悔青了，多好的接触机会就让她错过了，早知道不撒这个谎了。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她也只好悻悻地和周斌一起下了楼。
…
对于李静的小女儿心思，卢向东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现在已经感到某种针对他的危险信号，必须小心提防。
明珠苑暂时是不能回去了，说不定就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和党玉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事情被人捅出去，即使他能找出种种理由，也将大大影响他在氮肥厂的威信，尽管这个威信现在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没有了威信，他在厂里更将寸步难行，更谈不上去扭转氮肥厂目前的艰难局面。如果不能扭转氮肥厂的，他过去在其他岗位所做出的成绩，都将被人推翻，何况这一次本来就是刘伟有目的地把硬他按到这里。
这些事环环相扣，分明隐藏着一个阴谋，这个阴谋的始作俑者自然是刘伟。至于贾克爽是被动地参与进来，还是原本就是策划者之一，卢向东不得而知，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把他从厂里赶走，副厂级以上的干部任免已经完全超出了卢向东的职权范围。
但是中层以下干部的任免，卢向东却有这个权力。那天当着刘伟的面，贾克爽也承诺会全力配合卢向东的工作。如果连这点权力都不给他，他就可以去拍刘伟的桌子。别管他经过多少岗位，做过多长时间的领导，他都还是一个年轻人，还是初生牛犊，没有必要背上前怕狼后怕虎的包袱。
卢向东今天晚上留在这里加班，一是不回明珠苑的话，他确实没有地方可去。竹园巷的那套房子，他更不想让厂里人知道。二来也是为了起草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如果得以通过，不仅他本人可以彻底放下包袱，氮肥厂也能因此而放下包袱。
…
昨天下午开始，郑小明就找机会避免跟卢向东见面。但他毕竟是厂办主任，不可能一直躲着厂长。这不，他刚走到厂区大门口，就被刘小军拦住了，说道：“郑主任，卢厂长请你到宣传科去一趟。”
郑小明想不通卢向东叫他到宣传科去干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卢向东点了他的名，他也不能不去，只得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