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像这种撕破脸,给新厂长难堪的事情,中层干部们一般是不愿意做的。毕竟他们头上还顶着不大不小的官帽子,如果因此弄丢了,那绝对划不来。而卢向东昨天直接宣布顾国华停职,也确实给了在场的中层干部不小的触动。所以,今天迟到或者缺席的绝大多数是普通职工。
对于普通职工来说,不管谁当厂长,他们都是一样地干活,一样地拿工资。如果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从背后煽动,他们又怎么可能跳出来挑战新厂长的权威?除了顾国华,郑小明也是主要的挑唆者之一。而且郑小明是厂办主任,他对制度要比顾国华熟悉得多,立刻便抓住了“无故脱岗”这个漏洞。制度上只了无故脱岗会受到处罚,那么“有故脱岗”,你又凭什么处罚我?迟到和缺席的那些人在郑小明的授意下,都找了这样和那样的理由。
现在,卢向东要对他们进行处罚,这些人肯定要出来闹。他们当中有人关系背景深厚,有人却是出了名的刺头,这一闹起来,事情肯定小不了。而郑小明承诺过,只要他们找到了理由就不会受到处罚。这条承诺落了空,这些人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郑小明。郑小明顿时便有了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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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向东也明白处罚了这两百多人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但他并不害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想让氮肥厂从现在这种状况中走出困境,没有点雷霆手段显然是不行的。而且他历来奉行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方针,在这些人没有闹起来之前,他没必要花太多的心思,并且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功夫。
全厂停产大修,对于氮肥厂这样的化工企业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三天时间内,需要检修所有的设备、线路、管道,需要更换大量的阀门、仪表以用其他配件。尤其氮肥厂已经停产了好几个月,而化工企业一旦停产,管道、设备最容易出现腐蚀。所以,这一次的大修理,工作量非常惊人。好在氮肥厂人多,每个岗位都是超额配置。即使今天有一百六十一人没有到会,依然不足以对大修理造成影响。当然了,为了保证按时完成修理任务,有许多岗位仍然需要加班加点。
卢向东是第一次接触化工企业,他也不懂得氮肥的生产工艺,算是外行领导内行。外行领导内行,最怕的就是瞎指挥。卢向东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干出瞎指挥的事情。既然生产上的事情帮不了忙,那他也就只有搞搞后勤服务了。
想到这里,卢向东也就不再理会那些迟到和缺席的人,挥了挥手,道:“郑主任,带我去食堂看看。”
郑小明没想到卢向东散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食堂,不由微微一愣,眼中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满脸为难地说道:“卢厂长,邵老板的承包合同到期,昨天就撤走了,现在还没有特色到新的承包人选,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卢向东却已经沉下脸来,说道:“后勤这块是厂办的职责吧?现在正是大修理期间,食堂不开门,工作餐怎么解决?夜餐怎么解决?你倒是给我说个道道出来。如果影响了全厂大修理,你就是最大的失职!”
厂办负责后勤保障,食堂也确实在郑小明的管辖范围之内,但他自从两年前当上这个厂办主任之后,就没有真正管过一次食堂的事情。因为厂里职工都知道,承包食堂的邵老板跟贾克爽的特殊关系,他的女儿可是贾克爽的枕边人。要是管得紧了,他女儿只要稍稍给贾克爽吹一吹枕边风,倒霉的就是他郑小明了。前任厂办的老主任宋明远就是因为在食堂的经费上核得太死,结果被贾克爽打发到技术科坐了冷板凳。
所以,郑小明从来不过问食堂的事情。邵老板只要有发票过来,哪怕是白条,他也照签不误。因为平时没有对食堂投过关注,氮肥厂的大修理工作虽然每年一度,但郑小明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和食堂有什么关联。
听到卢向东的连番发问,郑小明终于有些架不住了,额头上冷汗连连,支支吾吾地说道:“卢、卢厂长,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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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和大礼堂其实挨得很近,走几步就到了。和大礼堂一样,食堂也是六十年代的建筑,外墙早已斑驳,破旧的大门上,一把老式铁锁默默地挂在那里。
卢向东沉声道:“钥匙。”
郑小明小心翼翼地说道:“钥匙在邵老板那里,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
卢向东“哼”了一声,道:“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十一点半职工就要吃饭,你能保证什么时候找到邵老板?没有钥匙,那就把锁砸开!”
郑小明却不肯动手,迟疑道:“把锁砸开,万一邵老板丢了什么东西,到时候恐怕说不清楚。”
“一个人是私事,两个人是公事。你我都在这里看着,能丢什么东西?”卢向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坚持让他砸锁,挥手道,“让保卫科来几个人,再通知宣传科,把照相机带过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多找几个见证,再留下照片,更有说服力。”
他不怕邵老板丢什么东西,倒怕郑小明从中捣鬼。郑小明的话反而给他提了醒,他要多留个心眼。
郑小明哪里知道卢向东此刻的想法,捏了捏鼻子,颠颠地朝保卫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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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动员会,保卫科的老刘也是接到别人的通风报信才匆匆起来参加的。此时,老刘身上还只穿着背心、短裤,连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