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卢向东刚上大一，选修了管教授的经济学概论。他虽然是个机械系的学生，却对经济学十分感兴趣，每节课都会占据前排的座位。也就在管教授的课上，他结识了经济学院的女生苗新菱。后来，苗新菱成了他的初恋女友，却又在寒假来临前因为一只随身听而最终分手。当时，他和苗新菱总喜欢坐在最前排中间的位置，也不知道管教授对他们还有没有印象。想到这里，卢向东就有些心虚。虽说谈恋爱对年轻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很少有人可以将初恋进行到底，但这些事情要是让自己的未来老丈人知道，终究是有些尴尬。
管玉堂的讲话很精彩，到底是教授级的水平，就连一些原本只想做做样子的人也听得投入进去。他讲话结束，会议室里还是片寂静，直到叶和平带头鼓起掌，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也纷纷拍起了巴掌。
不过，卢向东却从管玉堂的讲话中听出些不一样的味道。管玉堂显然是不赞成各地一窝蜂地建设开发区，在他眼中，那是一种低水平重复建设，是一种浪费。事实上，许多开发区因为引不来投资，大量土地荒芜，长满了野草，这也是现实问题。但卢向东却知道，不建设开发区，地方的发展就会失去一个龙头。久而久之，跟其他地方的差距就会越拉越大。现在对地方政府的考核，毕竟还是以经济数据为主。在这种考核机制下，想让一些条件不足的地方放弃开发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管玉成是学者，学者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和官员不同。
对于管玉成的讲话，杨建军倒没有做任何评价，只是点了点头，道：“刚才蔡主任和管教授都讲过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和好的做法，都可以畅所欲言。”
能够得到在省长面前发言的机会，对与会的许多人来说，那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个个纷纷举手，唯恐落于人后。要是放在以前，卢向东也必定心情激动，难以自抑。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省长是他的未来老丈人，他的表现自然要比其他人淡定得多，也就没有抢着举手。
第一个发言的是铜岭市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汪海。铜岭市盛产铜矿，铜岭开发区借着这个有利条件，吸引了好几家铜冶炼企业，经济总量位居全市开发区之首，汪海的发言也是以成绩为主，大概是想给省长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接下来发言的几位都是省、市级开发区的负责人，而且都是发展比较好的几个开发区。谈得最多的同样是他们所取得的成绩，而问题却只是一语带过。
眼看着已经有四个人发过言，卢向东举起了手。叶和平笑着朝他一指，说道：“你来讲一讲。”
卢向东按亮了面前的话筒，大声说道：“设立开发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吸引外来投资，就是为了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所以，管教授认为应该裁撤掉一批开发区的观点，我不赞同，毕竟每个地方都要发展。当然，僧多粥少，项目有限，资金有限，而开发区很多，谁都想把投资吸引到自己这里来。为了吸引外来投资，各地开发区难免会制定了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甚至和国家的大政方针相冲突，彼此之间也形成一种恶性竞争，这是不可取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大量土地荒芜的现象，在各地开发区都客观存在。在我们朝阳开发区，就有许多土地被迫抛荒，但这里面也有个客观原因。土地一旦征收上来，所有权就发生了变化。如果把这些土地再交给农民耕种，将来要用到这些土地的时候，在所有权界定方面就会产生纠纷，反而制造了矛盾。当然，土地抛荒很可惜，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成立某个机构，对于已经征收但尚未建设的土地统一进行种植利用。”
别人都是介绍自己的情况，讲一讲成绩，他却是针对管教授的讲话，让与会都感到非常吃惊。不过，这也说明他刚刚认真听了管教授的发言。
既然是座谈会，本就应当畅所欲言，管玉成自然不会生气，笑道：“要不要一窝蜂地建设开发区？开发区的土地抛荒现象如何解决？这是个大课题，以后可以慢慢探讨。朝阳开发区我知道，设立三四年，只引进了三五个项目。如何改变这种现状，你有什么打算？”
卢向东想了想，说道：“朝阳开发区优惠政策少，基础设施薄弱，吸引力肯定比不上省级、市级开发区，甚至还比不上周边的县级开发区，吸引不来投资，也在情理之中。要改变这种现状，我的想法就是苦练内功，在服务水平和投资环境方面做文章。”
这篇文章他已经开始做了，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他并不想说得太详细，毕竟在座的还有其他十几个开发区的主要负责人，彼此之间是当然的竞争关系。
管玉成也没有深究他的具体做法，又问道：“你刚才说了，僧多粥少。那是不是说，只要是投资项目，你们都会接受？”
刚才几个人的发言都是大谈成绩，有点工作汇报的味道，自然提不起管玉成的兴趣。而卢向东针对管玉成的讲话提出自己的意见，才有点座谈会的意思，管玉成也就乐意跟他讨论讨论。只是他这样一来，无形中就让卢向东显得十分出彩。
卢向东摇了摇头，道：“虽然项目少，但也不能拣到篮子里便是菜。因为朝阳开发区的选址先天不足，处于县城的主导上风向，所以，凡是高污染的项目，我们坚决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