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年在宦海沉浮多年，当然听出来卢向东说的只是场面话，但他脸上却依旧笑容灿烂：“我早跟他们说过，你学历高、觉悟高，勤奋肯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同志。”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抽调你到指挥部来也是出于工作需要。你的任务主要是协调和省交通部门之间的关系，其他具体事务不用你来承担。工作时间上也比较自由，只要保证通讯畅通就行。”
卢向东没想到张永年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尽管从张永年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这个评价有些虚假，卢向东还是有些走神。
张永年笑了笑，递给卢向东一枝烟，又道：“你在青山乡挂职这段时间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尤其那个青山公司，就办得很不错嘛。指挥部已经讨论过了，县乡公路改造的绿化工程将全部交由青山公司来完成，很快就会有人跟公司方面联系。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
短暂的走神之后，卢向东已经恢复了镇定，淡淡地说道：“对不起，张县长，这个任务青山公司接不了。”
滕为民出事以后，原定承担县乡道路改造绿化工程的两家公司因为行贿一事，合同已经被判定无效，交通建设指挥部很有可能重新找上青山公司，这也在卢向东和党玉的预料之中。但是，卢向东仍然拒绝了张永年的好意。他倒不是想要借机提价，而是确实接不了这个任务。因为被滕为民拒绝以后，青山公司已经另辟蹊径，转而以出售苗木为主。公司今年能够提供的苗木早就被周围几家绿化公司订购一空，而明年的苗木又要重点保证省道的需求，哪里还能再接什么绿化工程？
张永年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换回了笑脸，心平气和地问道：“为什么接不了？”
卢向东实话实说：“前段时间向交通局的报价被否决后，公司也要运转，就把苗木都卖出去换钱了。现在市面上的苗木价格至少涨了三成，如果再从外面购买苗木的话，公司将无利可图。”
张永年点了点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就是因为有了像滕为民这样的腐败分子，致使国家、集体和个人三方利益受损，这个教训很深刻啊！”又道：“你先不要忙着拒绝，苗木的事情可以由指挥部出面解决，青山公司承接绿化工程，怎么样？”
这样一来，青山公司只要出人工和技术，几乎不用什么投入，在获得稳定收入的同时还可以锻炼队伍。条件如此优惠，令卢向东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张县长，青山公司的事情我作不了主，需要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
张永年大度地挥了挥手，道：“没问题，我等你的答复。”
…
上次参加公开招考的事情被搅黄，卢向东并不能确定是高宏泽的自作主张还是出于张永年的授意，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被排除在交通建设指挥部之外，就是张永年直接做出的决定。交通建设指挥部只是个临时机构，在指挥部工作并不是什么油水十足的差使，只是有利于青山公司开展业务而已。现在，张永年又主动把他抽调到了指挥部，而且送上县乡道路改造绿化工程这样一块大蛋糕，其用意就令卢向东有些匪夷所思了。
如果是因为滕为民出事后，交通局一时找不到新的合作伙伴，倒也可以理解。只是由交通部门自购苗木，成本必然大增。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花大价钱再去请其他的绿化公司，而没有必要在青山公司这一棵树上吊死。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如张永年所说，是因为卢向东在省交通厅那边有些关系。不过卢向东自己清楚，他在省交通厅只有两个关系，一个是祝景山，一个是屠正清。这两个人虽然都手握实权，但也只是省交通厅的中层，还犯不着张永年拉下脸来花大力气来拉拢自己。何况他在县里露出来的关系，也只有屠正清一个人。和祝景山的关系，黄文琦倒是知道，但他是个老成的人，在女儿工作没有彻底安定下来的时候，应该不会把这层关系公开出来。所以说，这种可能也几乎不存在。
可是张永年今天的举动明显很反常，不仅在于他把卢向东抽调进了指挥部，也不仅在于他奉上了绿化工程这块大蛋糕，更不在于他给了卢向东很高的评价，而在于他对待卢向东的态度。他今天对卢向东的态度，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完全是把自己和卢向东摆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甚至还有点讨好。
对！就是讨好！这就是卢向东现在的感觉。
堂堂一县之长怎么可能来讨好自己？卢向东想想就觉得荒唐，忍不住摇起头来。他却不知道，张永年确实是在讨好他。只不过张永年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没有做得十分明显，而是先设法拉近彼此的关系。也就是卢向东对张永年抽调自己进指挥部心存警惕，感觉比常人敏锐了些，否则还真不会想到那一层。
促使张永年改变对卢向东的态度，完全是由于他偶然之间的一瞥。几天前，卢向东离开洪文昊家，走出省委小家属院的时候，张永年也在省城办事，恰好从那条路经过。因为侄儿张达入狱的事，张永年对卢向东恨之入骨，所以也牢牢记住了卢向东的长相。张永年坐在小车里往窗外随意的一瞥，一眼就认出了卢向东。
张永年知道，这个省委小家属院里住的都是副省级以上的领导，平时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他当年想走一位副省长的路子，就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