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的话让卢向东听了感觉很不舒服,他便故意瞥了一眼茶几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两只纸盒,小声嘀咕道:“好端端的月饼,非要糟蹋成这样,真是作孽!”
声音虽然不大,但非常有力,让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卢向东还是祝景山,都不可能真的在乎这两盒月饼,他说这番话,分明就是针对这几位纪检干部。因为被双规的往事,令卢向东失去了直接晋升副科的机会,也让他对纪检干部多少有些成见。尽管现在他跟严小军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但埋在心里的这根刺却不是那么容易去掉的。
当然,茶几上乱七八糟的场面也印证了卢向东的话。好几只月饼都被扳成了两半,显然是不能吃了,说到底还是浪费了粮食。从上小学起,大家就背一首古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卢向东说他们这种做法是作孽,也不算错,只是有些损。
年轻人火气大,那个领头的中年人倒没有说什么,检查月饼的小伙子已经沉不住气了,怒喝道:“你说什么!”
看到月饼里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贵重物品,祝景山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现在正和另外几个人竞争副厅长的职位,虽然卢向东的话听起来很解气,但在这样的关键时期,他自然不愿意得罪省纪委的干部,于是便打了个哈哈,劝道:“向东,没你的事了,你先走吧。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聚。”
如果在以前,祝景山一真都是“小卢长、小卢短”地称呼卢向东,话里话外都摆着高人一等的姿态。这也难怪,他毕竟是省交通厅的实权处长,跟偏远县市乡镇的小小中层副职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他完全有这个资格。如果不是看在想巴结戴鹏飞的份上,他根本不会把卢向东放在眼里。可是,因为卢向东送的月饼里没有其他成分,让他躲过一劫,后怕之余,他对卢向东也多了些感激,不知不觉便对卢向东真正亲热起来。
“不急,请他做个见证也好。”中年人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道,“月饼没有问题。不过,刚才还有人给你送了盒茶叶,也请拿出来让我们检查检查吧。”
听到“茶叶”两个字,祝景山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老宋,你还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个小时之前,还真有人给我送来了一盒茶叶,你就知道了。那盒茶叶也是位朋友送的,我拆都没拆,就转送给向东做回礼了。不信,你问向东好了。”
卢向东隐隐觉出些什么,这些人肯定是冲着那盒茶叶来的,只是恰好见到茶几上有自己送的两盒月饼,这才先叫住了自己。有人刚刚给祝景山送了茶叶,纪委的人就找上了门,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就是个圈套。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手里动作却不慢,从包里掏出那拿白茶递到中年人面前,说道:“啰,这就是那盒茶叶,我也没有拆开,原封不动,请检查吧。”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精彩起来。即使从这盒茶叶里面真的查出什么贵重物品,也已经跟祝景山没有多大关系了。毕竟祝景山把这盒茶叶转手就送了人,显然只是把这盒茶叶当着了一般的物品,顶多算他个无心之过,却够不着上纲上线。当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必要的检查还是要继续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刚才拆月饼盒的那个小伙子又气呼呼地从卢向东手里夺过茶叶盒。
茶叶盒自然落得跟月饼盒一样的下场,只是里面的内容却让人大开眼界。这盒茶叶外面用塑料纸密封着,打开以后,里面还有一只精致的塑料袋,从外面摸上去,塑料袋里应该是真正的茶叶。可是把塑料袋撕开,倒出来的除了少量茶叶,还有许多花花绿绿的小纸团。这些小纸团居然是用一张张的百元大钞精心折叠而成,每一个都很细,用手捏根本不知道是钱折成的。那个小伙子数了数,整整一百个。也就是说,这盒茶叶里藏了整整一万元钱。
看到这个情景,祝景山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不再是细小的汗珠,而是逐渐长成黄豆大小,然后又汇聚成涓涓细流,顺着那张胖脸一直淌到脖子下面。当然,他如今不是害怕,而是庆幸。要不是卢向东恰好给他送来两盒月饼,而他恰好又难得地给了卢向东一份回礼,这盒茶叶就不仅仅是了结他政治生命的问题,而是要把他送给班房了!
卢向东也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一万元现金可以折成这么小,硬塞见一只茶叶袋中,而且包装得还那么精美。现在的人为了送礼,还真是送出花样来了。他忍不住便抬头看着那个中年人,等着听他的结论。
这时,祝景山已经回过神来,道:“宋处长,我、我真不知道这里面竟然不是茶叶。我现在就把这些钱全部上缴给组织,你看……”
像高宏泽那样的纪检干部毕竟只是少数,这位宋处长却是个明白人,当然知道祝景山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违法行为。至于祝景山在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他虽然存着疑问,倒也不愿意深究,便主动伸出手来,笑道:“老祝,我们这也是例行公事。只要把问题弄清楚,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你千万别往心里。”
这句话一说,就表明今天的事就此揭过了。祝景山如释重负,也握住宋处长的手使劲摇了摇,连声道:“理解,理解!我到底下去搞审计,也经常被别人误会。”
小伙子把那些折成小纸团的人民币小心地重新收进塑料袋中,又扫了一眼茶几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