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上,卢向东刚刚挨了耿永明的批评,而且今天才是他第二次见到耿永明。如果耿永明不肯接受他送的礼,完全可以借机把他教训一顿,那玩笑就开大了。从这一点来说,卢向东行事还稍嫌鲁莽。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卢向东牢记董长宽的话,要和耿永明、顾仁标搞好关系,也只有赌一把了。
“噢,小卢啊。坐,抽烟。”耿永明并没有看向那个长条形的纸包,语气也很平淡,但卢向东知道,自己赌对了。
摆在办公桌前的这张椅子是有讲究的,比耿永明自己坐的大班椅要矮一些,可以让他始终拥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不过,卢向东的个子高,仍然可以和耿永明保持平视。
当然,这种平视只存在于物理学层面。一个是党委书记,一个只是挂职村支书,在心理层面,差距依旧十分明显。因此,卢向东的势态就非常谦恭,接了烟并不抽,先帮耿永明把烟点上,这才在椅子上落下半个屁股:“耿书记,我要向您检讨一下。因为刚到村里工作,许多事情都不熟悉,所以一直没能找机会向您汇报思想。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耿书记多多批评。”
“凡事都有个过程嘛,慢慢来。何红军的事情,你就处理得很好。”耿永明往后靠了靠,轻轻弹掉一截烟灰,“今天去县城有没有回局里看看?”
何红军的老婆如果真的出事,耿永明肯定也有责任。即便卢向东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得再好,但半个月都没向他汇报过一次工作,又加之黄同山在他面前上了几次眼药,他对卢向东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耿永明对卢向东今天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另一方面,在青山乡这样的贫困乡镇,向县里各个部门争取扶贫款也是乡镇领导的一项重要工作。卢向东的关系在环保局,这一点,耿永明当然想要好好利用,所以他现在对卢向东的态度便有了转变。
“今天时间紧,没来得及去。”这既是真话,也是假话。时间确实紧,更关键的是,卢向东知道自己即使回局里一趟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在耿永明看来,卢向东过问不过问村里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从环保局争取到资金。听了卢向东的话,他若有零级大神19181所思地点了点头,便端起了茶杯:“行,那你以后抽空多去转转。”
端茶送客是最为古老的暗示方式,卢向东见状非常识趣地站了起来:“耿书记,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直到卢向东带上办公室的门,耿永明才拿起桌上的长条形纸包,看到里面是条中华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走在空荡荡的乡政府大院里,卢向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条烟送出去,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但顾仁标和耿永明不同。耿永明是县里下来的干部,宿舍就在办公室的后面,并不难找。而顾仁标的家门朝哪边开,卢向东都摸不清。即使他知道顾仁标家住哪里,也不一定能够碰上他。因为顾仁标是土生土长的青山乡人,晚上的应酬肯定少不了,这个点多半不会在家。
犹豫了一下,卢向东还是决定先回村里。乡里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天黑以后再去爬山可不是什么好差使。尽管卢向东走得快,到村里时天也已经擦黑,一轮明月挂在山顶。村里只有一条土路,尽头便是卢向东临时借宿的尖沟小学。走在路上,犬吠声隐约可闻,偶尔也会有一两个村民路过,朝卢向东热情地打起招呼。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村民们的生活当中。
学校的大门居然开着,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走来走去,正是龚巧莲。
看见卢向东,龚巧莲主动迎了过来:“卢支书,你回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把门留给你。”
“真不好意思。我去了趟县城,走得急,忘记给你打招呼了。”看情形,龚巧莲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卢向东倒有些过意不出,“龚老师,到宿舍坐会吧,我把钱带来了。”
龚巧莲却说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在食堂给你留了点红薯稀饭。”
村里人的思想大多比较保守,一个未婚姑娘天黑之后跑到男青年的单身宿舍,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当然,整个学校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食堂和宿舍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说出去好听些而已。
简简单单的红薯稀饭,对饿着肚子的卢向东来说绝对是难得的美味,他几乎是一口气喝完,这才取出一个纸包:“龚老师,这里是一千四百元。”
龚巧莲却不肯接:“卢支书,辍学的孩子都已经回来了,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每个孩子全年的学杂费、书本费加起来也用不了两百元,包括小刚和马玉华在内,尖沟小学辍学的十三个孩子都重新走进了课堂。当然,靠卢向东那一千元仍然不够,龚巧莲自己又贴了一点私房钱。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够反悔?”卢向东自己动手又盛了一碗稀饭,喝了两口,这才继续说道,“这钱我不可能再收回去。学校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就是买点体育器材也是好的。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龚巧莲本来就是那种性子很直爽的姑娘,便不再矫情,把钱接了过来:“那行,明天我先去乡里买几个篮球。要我帮什么忙,你说吧。”
卢向东放下碗,说道:“龚老师,我想跟你打听一下,顾乡长住在哪里?”
龚巧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