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老,”朱椿走上前去,搀住老者道:“冒昧来访,实在是听闻此处哭声哀切,我等读书人奉孔孟圣贤,实不能坐视不理。”
“多谢公子关心,”老者上下打量了朱椿一番,道:“其实也没甚大事,今日是老妻的忌辰,恰逢小孙大病不起,眼看就要不行了,故全家人有些伤心罢了。”
朱椿环视了一下屋内,此家摆设虽不似大户富丽堂皇,却也应有俱有,甚至还有青花瓷瓶等物,这样的家庭,小孙得病,难道倾全家之力,也治不了吗?
朱椿道:“敢问你家小孙是得了何种不治之症?”
老者叹了一声:“总之是治不了了,公子就莫要问了。”
老者这么一说,三人疑心更甚。夏子凌上前一步问到:“老人家,我出身医药世家,懂些医理,可否让我看看你家小孙?”
“多谢公子,小孙已是药石罔顾,不劳费心了。”
“……”夏子凌很是无语,一般老人多疼爱孙子,只要有一线机会,也不应放弃,这个当爷爷的,怎么反而讳疾忌医呢?
此时,一个年轻妇人犹豫地站起身来说到:“爹,要不……”老者顾忌良多,当妈的却不可能放着儿子去死,想来这妇人便是那小孩的娘吧。
但妇人刚开口,就被刚才开门的中年男人打断了,“蕙娘,你不要再说了,谁也救不了我们!”
“……”此事真有这么棘手?连看看都不行?
众人僵持了几秒,朱椿开口道:“子凌,既然人家多有不便,这样吧,你把身上的银两给他们留下,我们告辞便是。”
……子凌?这是什么称呼?朱椿的叫法让夏子凌愣了一愣,现代人倒是经常这么去掉姓氏表示亲昵,但是古人貌似不时新这样叫吧?不过此时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夏子凌闻言即刻从怀中摸出钱袋,就要递上前去。
不想,老者却拒绝了。“多谢公子关心,我们家不缺钱。”
这么一听,夏子凌更觉得蹊跷了,这户人家遮遮掩掩,明显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于是,他开口问到:“老人家可是有什么顾忌,我只看看你家孙儿便走,不过问别的事情。小孩病症,无非是风寒、出疹之类,并不难治,恐怕之前是庸医误诊,让我再看一看,又有何妨。”
那中年男子还要制止,年轻妇人却冲上前来拉着夏子凌就要进屋。边走嘴里边说到:“我不管你这个狠心的爹怎么想,总之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中年男子又急又怒,顿时红了眼要冲上来,老者却叹了口气,伸手附在儿子手上,道:“算了,由她去吧,蕙娘也不好受。”
夏子凌进了里屋,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骨瘦如柴,果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男孩面部和露在外面的手上都有不少红色的疮,有的已经破损流脓,看来是病了很久了。
夏子凌把了把脉,这孩子其实只是得了病风,也就是现代的荨麻疹,虽然不好治,但是吃些药缓解缓解,也不至于要命。
“夫人,令郎得的不过是病风瘙痒之症,《千金方》有记载,以枳实、菊花、蛇床子、防风等寻常药物治之,就算不能痊愈,也可以克制,不至于成了如今大风之兆,何以拖到如此?”
中年男子一听,红着眼冲上来吼到:“和之前大夫说的一样,明知没救,你非要折腾,这回好了,你满意了吧?!”
蕙娘一听,眼泪便下来了:“你狠心,好吧,反正青儿去了,我也不活了,我可不怕,今天我就要把一切说清楚了!”
“蕙娘,你疯了?”中年男子和老者俱是惊恐之状,想要上来拉着蕙娘,沐晟和朱椿却知道这妇人怕是要道出个中原委了,一人一个牵制住这爷爷和父亲,他家里其他人再要进屋,也过不了这两尊门神。
蕙娘扑通一声跪在夏子凌面前,哭诉道:“公子,非但是我们不愿医治小儿,实在是中都药材紧缺,我儿这病耗药甚多,先前买到些,后来用的多了,超了官府规定的限额,有钱也买不到药,只有生生拖到如今这地步。”
“公子,我看您三人不似凡人,如有办法救救我儿,我就算拿命来换,也是愿意的。”
“中都药材紧缺?”朱椿蹙眉问到。中都看起来繁华不已,城中药铺也不少,怎么会药材紧缺呢?
蕙娘既然说了,显然也就破罐子破摔,继续到:“公子,非但是药材紧缺,普通民户其实连吃都吃不饱,饿死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朱椿一听,脸色更加不好了。他生在天家,素来衣食无缺。现下已是洪武十九年,经历了洪武帝励精图治的十九年,本以为明朝已是繁荣昌盛,第一次微服私巡,到的地方还是中都这样的大都城,却听说还有饿死人的事情,简直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老者见自家媳妇已经什么都说了,由着她乱说,反而坏事,只好叹了一声,道:“罢了,三位公子随我到堂屋来吧,你们是外来人,我且将中都之事向你们细细道来。”
三人在堂屋坐定,老者便开始述说了。原来这户人家是洪武二年从江南移居到此的。洪武二年,洪武帝开始修建中都之时,为了将人口贫瘠的淮西之地变为繁华都市,便屯江南巨户到凤阳,并且禁止迁徙。
这么一来,凤阳人口倒是殷实了,对得起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各种人与环境不协调的问题却也随之而来。都市的形成需要土地肥沃、水源充沛、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