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总督府提供数以百万的经费,“黄魂会”又岂能于坊间以新换旧,将那于中国大地上消失两百余年的汉服,重现百姓生活之中,纵是那些旗人妇女亦因贪图便宜,以旧衣换取新衣,穿上了汉服。
不过相比于“黄魂会”激进,作为其领导者的东亚同文会却显得极为平静,相比于黄魂会中云集着大量的激进青年,东亚同文会中云集的却是一群东亚学者精英,其中即有朝鲜的硕儒亦有日裔的教授学者。
与激进青年所习惯的街头活动不同,同文会中的学者却大都习惯于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表明自己的观点,而几乎每天东亚同文会内总会举办学者们参加的聚会沙龙,参与者中既有铁杆会员也有一些外围的教授学者。
虽说屋外寒风凌厉大雪纷飞,可在同文会的聚会室内却依是温暖如春,穿着西装的客人们坐在沙发上,品着来自江南的名茶在那里畅所欲言着,其中一个身穿灰色事务官式样服装看起來非常有学问的家伙,这时正在用他那有些生硬的南京官话侃侃而谈着。
“……各位都是朋友,已往的事不必谈了,既往譬如昨日死,今日当如今日生,从所周知,现在的日本已经成为灭亡了,日本的灭亡完全亡于自己的狂妄自大……”
提及日本的灭亡时,现在的尾崎次郎反倒不再有任何悲痛之情,更不会如学校中的一些日裔教授一般,升涌出阵阵悲痛欲绝的神情,反倒是显露出一种解脱的神情。虽说他的神情中没有悲痛之状,可他的观点却得到周围的人们一致赞同,国家的灭亡、民族的被奴役,总会让人反思许多事情,而有时候反思总会让人们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日本的命运实际上从我们抛弃了中华文明的那一起就已经注定了,现在日本的未来在什么地方?是忍受俄罗斯的奴役,还是争取自由?这显然是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战,是肯定沒指望的,俄罗斯强大数十倍于日本!又岂是日本所能击败?”
绝望,正是这种绝望的情绪,才使得的许多日本人在政府宣布投降后选择了顺从,当然这也和日本人骨子里的奴性有关,甚至正是这种绝望才使得尾崎次郎成为东亚同文会的骨干成员,其同样也是“母国图强论”的支持者与倡导者。
尽管并不是所有的流亡中国的日本人都赞同尾崎次郎等人在“东亚同文同种”的基础上提出的“母国图强论”,但尾崎次郎的言语却总能煽动一些人,就像现在一般,完全没有任何人会反驳他的言论,毕竟他所讲述的是事实。
“……这场战争实际上并非仅仅只是日本与俄罗斯之间的战争,而是东洋对西洋决战的开始,实际上已经吹响西洋欲灭亡东洋,准确的来说是泰西文明欲灭亡奴役中华文明的号角,各位先生,我们必须要明白一点,在过去的千百年间,东洋如日本、朝鲜者,南洋如安南者,其文明袭自中华之教授,中华可谓是日本、朝鲜以及安南等东亚国家之母,列国享受中华母国荫佑千百年,由此方才有各国千年之盛世,而中华作为我等之母国,更以一力而抗如蒙古、如满鞑之戎狄,今日东亚各国沦于西洋戎狄之手,不正因母国不强,不能为我等之佑所至……”
自东亚同文会成立以来,在唐浩然的有意引导下,其除去进行“东亚各国同文同种”的“血统性”宣传之外,更注重宣传对“中华”的宣传,并将中国置于“东亚守护者”的位置,同时将今日亚洲为西洋奴役与“中国陆沉”相互结合。
而历史同样给予了这一观点证据——明末时,即便是台湾郑氏政权亦曾多次击败西洋人,从而悍卫着东亚各国于不失,而如朝鲜、日本者完全是凭中国之力得享数百年和平,直至满清为西洋人击败,东亚壁屏尽毁之下,西洋人于亚洲之野心自然空前膨胀。
如安南、日本者为西洋列强所侵吞,如朝鲜者若无大帅苦心经营,恐亦将为西洋人所侵占。而由此又引伸出了“中华文明守护者”的地位,作为“中华文明复兴者”的唐浩然以及东北当局自然而然的继承了这一地位。
“如日本人者,其明治之时,鼓吹“脱亚入欧”,实际上是抛文明而入野蛮,其更野心勃勃与西洋qín_shòu为伍,意欲以中国为敌,以图自肥,焉不知西洋之野心正在于此,待日本尽弃东亚之友邦,于西洋鬼畜为伍,心生瓜分中国狂念之时,便为日本灭亡之日,如今日本之灭亡,非但不是东亚之痛事,和族之悲事,反倒是东亚之幸、和族之幸!”
轰的一声,尾崎次郎的话声未落时,便引起一片混乱,尤其是那些日裔学者,他们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尾崎全不知他如何能说出这样的的言语。
“尾崎教授,你这也太过份了,日本灭亡怎么是东亚之幸,又如何是和族之幸!”
一名学者的反对立即引起一片附和声,而尾崎次郎则立即反驳道。
“怎么会不是东亚之幸呢?现在日本灭亡了,不正印度了“脱亚入欧”的荒诞不经吗?日本被俄国占领了,不正是和族举族上下反思之时吗?今日日本之灭亡,于日本,于和族,可谓是天下第一幸事,如若一味任由“脱亚入欧”等思想传播,待到数十年后,日本毕将临亡国灭种之境,到那时又当如何?”
这一声驳斥之后,不顾他人是否能够接受,尾崎次郎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