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于无人处乍然相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杨辰心里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李隆基说道:“快到端阳节了,我是进宫领宴来的。”
他缓步走向她,双眉紧蹙,问道:“你可还好?在婕妤身边可有受委屈?”
这话说得杨辰心头一酸。她摇摇头,道:“婕妤待我很好,我未曾受什么委屈。”
“那便好。”李隆基微微一叹,握着她的手在白石上展袍而坐,说道,“那一日我就在宫门外等着你。我实在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也是怪了,上官婕妤为什么想起来要你?”
杨辰屈膝坐在他身边,身下青草柔软,如同一席丝毯,带着微薄的凉意。她仰头望着他,说道:“是我的错。当时你还没有回来,我急于从掖庭脱身,就央求到了婕妤那儿。婕妤便趁着这次机会留下了我。说起来,也是我自己种下的前因。”
“原来如此。”李隆基蹙眉望着她,道,“无妨,以后时日还长,我会再想办法。只要你别受委屈就行。”
杨辰点点头,问道:“对了,你可曾见到袭月?”
李隆基想了一想,说道:“你说的是跟你一起出宫的那个女子?”
“是。”杨辰一脸担忧,问道,“她怎么样?”
李隆基微微一笑,说道:“她现在在我府上住着,你只管放心。”
“那就好。”杨辰松了口气。
“你啊,”李隆基含笑叹道,“有心思为旁人担心,还不如多为自己想想。”
杨辰微微一叹,道:“我日日都在想,只是……”只是她父亲的案子连上官婕妤都做不得主,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她心头:李隆基是临淄郡王,背后又有太平公主,为一个地方官翻案,应该不是难事吧?
“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商量。”杨辰跪坐在他面前,说道。
“你说。”李隆基望着她。
“其实就是并州的案子。我想趁着这次重审为我父亲翻案,可我自己是在是没办法,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她仰着头,一双秋水莹然的眼睛望着他。
李隆基神情一滞,错开目光望向一边,说道:“此事,恐怕有些难办。”
“为何难办?”杨辰问。
李隆基起身,负手缓缓踱着步子,说道:“并州一案牵涉官员众多,与朝廷势力紧密相连。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朝廷之事,杨辰并不清楚。可是听他这么说,知道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李隆基转身,看到她一脸失望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道:“辰辰,你再耐心等等。等有朝一日,我登临帝位,必会为你父亲正名!你信我。”
杨辰双眉微蹙,仰头望着他,道:“我自然信你。只是这话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说了。”
李隆基淡淡一笑:“我明白,你放心。”
李隆基抿唇望着她,犹豫许久,终于说道:“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只管说,我若能做到,定不会推辞。”杨辰道。
李隆基转身往一旁踱去,抬起头,说道:“来俊臣一死,他所经手的案件都会被复查。其中有一个案子对我不利,若被有心人利用,我恐有性命之危。你这几日常随上官婉儿出入中书省,能不能……帮我将那个卷宗从取出来。”
杨辰明白,他所说的“取”,其实就是“偷”。窃取卷宗是个什么罪名,她心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不过想来罪名也不会轻。她现在是观风殿的掌宫,万一被人发现,毁的可不止是自己,还会牵累上官婕妤。
她低着头,双眉紧蹙。李隆基望着她,说道:“你若不想,就当我没说过。”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要你做这种事。”
中书省体系严密,平日各个馆藏室也有专人负责,再加上又是武三思势力所在,李隆基安插在里面的人根本无从下手。杨辰不是制内官员,却可以出入中书省。想来想去,也只有她最合适也最安全。
“那个卷宗,是不是当初你曾提起的,杀身之祸?”杨辰问道。李隆基未曾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双眉微蹙,阖目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的确事关重大。偷盗卷宗虽有风险,可是事关他的安危,她不得不冒这个险。杨辰把心一横,问道:“你可知那卷宗放在何处?”
李隆基双眸一亮,说道:“中书省有一东偏殿,你可知道?”
杨辰点点头。
“偏殿内有三排乌木柜子,中间那个柜子的从下往上数第二层,里面存放着竹筒卷宗,上有红漆封印。其中有一个写着‘甲子年八月初五’,就是那一个了。”李隆基说道。
杨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给我三日的时间。后天,太阳落山后,你在观风殿东角门处等我,那个地方人少,也安全。成与不成,我都会告诉你。”
“辰辰,”李隆基望着她,眉目中尽是动容,更有一丝复杂难懂的神色,“我该怎么报偿你才是……”
杨辰一笑,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你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
“你可千万小心。”李隆基道,“那卷宗十分重要,你拿到之后千万不要打开,直接交给我。切记!”
“我记住了。”杨辰点头说道。
李隆基望着她,而那目光却仿佛穿过了她的身体,投向某个不知名的所在。他双眉紧蹙,喃喃道:“我定不会负你。”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