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蕙陪着他们继续说话,杨辰则和杨雪霁退到了后殿。过两日杨雪霁就要入崇文馆了,杨辰想看看她究竟墨水如何,也好知道自己这个“捉刀人”该捉到什么地步。杨辰先选了《道德经》让她念,短短五千字,磕磕绊绊,除了一些生僻艰涩的字词实在不认识之外,也算磕磕绊绊读下来了。杨辰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只希望崇文馆的先生不要教得太艰深就好。
读书便要写字。笔墨用具杨辰从来不让人碰,故而留了杨雪霁在后殿,自己往偏殿去取纸笔砚台。廊子转了一个弯,忽见小园中的桃树下,李隆基独自立在那儿。杨辰不禁放慢了脚步,心里暗自忖度着该不该上去说话。这个时候,李隆基却已经看到她了。
“往哪儿去?”李隆基高声问道。
杨辰停了脚步,说道:“郡主要写字,奴去取笔墨。”
李隆基缓步走到她面前站定,低着头端详了她一会儿,问道:“为何骗我?”
杨辰一怔:“我何曾骗你?”
李隆基略一低头,道:“上次含光殿后花园中,你说你是东宫待选的良家女,如何现在又成了郡主的伴读?”
离得太近,他的气息压下来,杨辰脸上像燃了一把火。她后退一步,低头道:“奴未曾骗你。当日相见时,奴的确是待选之身。只是后来事有变化,便被派来做郡主的伴读了。”
“哦,原来如此。”李隆基望着她,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天帮我了?”
杨辰微微一怔,抬头看他。他也正望着她,一双凤目显出前所未有的卓然光彩。红晕就在不经意间爬上了她的脸颊。杨辰慌忙低下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三郎,走了!”
李隆基含笑望了她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杨辰一直僵立在当地,直到他走远了,方才觉得四肢百骸又恢复了知觉。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杨辰心里一阵懊恼,怎么刚才自己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呢?
杨辰重重地吐了口气,直感觉把胸中的郁闷都吐光了,才转身往后殿走去。
她完全忘了她是要去拿笔墨的……
李隆基走出栾华殿大门,只见李重俊一人跨坐在马上,另外两人早就不见了。他将马缰从一旁的垂柳上解下,问道:“他们呢?”
“先一步去马场了。”李重俊说道,“你在里面磨蹭什么?这么慢。”
“没什么,说两句话而已。”李隆基翻身上马,微微顿了顿,说道,“三郎,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李重俊本欲打马往前,听到他这话,便在马上转过身来,问道:“何事?”
李隆基驱马来到他面前,蹙眉低首,说道:“我现在的境况,想必你也清楚。那件事,祖母虽然没有治我的罪,可是却将我留在宫中,切断了我同宫外的一切联系,形同软禁。我……我心里急啊。”
他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个案子是来俊臣在查。那个人你也清楚,奸臣酷吏,最会捏造证据。他若是想害我,我真是只能束手就擒。我……”
李重俊抬手按在他手臂上,蹙眉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吧。”
李隆基抬头望着他,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往宫外送一封信……”
“三郎!”李重俊眉头紧蹙,道,“这个时候往宫外送信?你想没想过,若是被截住了是什么后果?祖母现在没有治你的罪就是因为她还没有你勾结乱臣的证据。你难道要自己把证据送到她手上?”
李隆基摇摇头,道:“我并非让你给并州送信。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传一封信到太平公主府。”
“姑母?”李重俊一怔,道,“她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李隆基说道:“姑母对这事毫不知情。不过,我想现在不得不让她知道了。我此番被囚禁,朝中韦氏的势力蠢蠢欲动,甚至想趁机夺取我飞军统帅的兵权。若真让他们得手,再想除掉韦良娣,可就难了。”
李重俊蹙眉,道:“所以,你想通信给姑母,请她帮忙节制韦氏的力量。”
“正是。”李隆基说道,“现在只有她能帮我,也是帮你。”
李重俊下颔绷紧,许久,终于点点头,道:“好!只要能除掉韦氏,报我杀母之仇,我必全力支持。”
李隆基面色凝重,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漆封印的信封,双手递给李重俊,说道:“贤弟,拜托了!”
李重俊接过信封揣入怀中,说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出宫去。马场那边,你代我推脱。”
李隆基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李重俊调转马头,直向着宫门而去。
太平公主的回信比李隆基想象得要快。第二日上午,回信便被装在朱漆食盒内,由内侍监赵公公亲自送到含光殿。李隆基屏退左右,小心地拆掉火封,将信展开。
其实在李重俊送去的那封信中,他并没有请太平公主帮忙节制韦氏。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说,姑母也一样会去做。他在信中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并且请太平公主帮忙斡旋,想办法让神皇陛下放他出宫。
太平公主的回信很简短。此事她已有耳闻,正在全力周旋,只是案子由来俊臣经手,故而有些难办。姑母说,神皇陛下之所以到现在都不杀他,不是因为没有证据——经过来俊臣之手的案子,没有证据也能造出铁证来——而是因为陛下念及祖孙之情,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