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绛河南澳,天女悬于景纬;湘巌北渚,帝子结于芳云。是以彼莪者唐,赞肃雍之礼;坎其击鼓,殷作配之仪。则王姬之宠灵光赫,其所由来者尚矣。”
杨辰的声音清雅灵动,却又带着一丝超乎年龄之外的沉着,缓缓回荡在紫宸殿内:
“公主讳仙蕙,字秾辉,高祖神尧皇帝之玄孙,太宗文武圣皇帝之曾孙,高宗天皇大帝之孙,皇上之第七女也。公主发瑶台之光,含珠树之芳,蓄兑灵以纂懿,融须编而启祥……”
韦皇后高居上座,双目微阖。上官婉儿一袭男装侍立在龙椅一侧。堂下五位北门学士皆是低眉垂首,唯有杨辰的声音回荡:
“……自蛟丧雄锷,鸾愁孤影,槐火未移,柏舟空泛,珠胎毁月,怨十里之无香;琼萼凋春,忿双童之秘药。女娥篪曲,乘碧烟而忽去;弄玉箫声,入彩云而不返。呜呼哀哉!以圣历二年九月四日薨,春秋十有七。皇帝在昔监国,情钟筑馆,悲苍昊之不仁,叹皇荧之无禄。宝图伊始,天命惟新,顾复兴念,追崇峻典。铜岩北麓,剑水 东湍,赋列千乘,家开万井……奉天山兮茫茫,青松黛栝森作行,泉闺夜台相窅空,千秋万岁何时晓?”
宣读完毕,殿内一片静默。上官婉儿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暗暗点了点头。
沉默许久,韦皇后睁开眼睛,问道:“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众臣左右顾盼。宋璟立于五人之首,跨步走出朝班,说道:“禀皇后,此文遣词用句都颇为精准,臣以为,无一字可删。亦无一字可改。”
韦皇后望向堂下:“你们其他人也是这么看的?”
其余四人躬身说道:“是。”
韦皇后点点头,道:“那就发下去吧,请工匠原文篆写于墓室石壁上。”
众人低身一礼,缓缓退下殿去。走出紫宸殿大门,便听一位学士对身边人说道:“那位杨女史好文采啊。”
“听说是上官昭容的学生。”
“昔日麟德殿宴会,品评新科士子文章的人就是她。”一人捻须说道,“如今得了韦皇后赏识,日后定然不会简单。”
几人说着,纷纷沿着廊道去了。宋璟走在后面,脚步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回头望了大殿一眼,方才缓缓离去。
圣历三年七月初三,永泰公主迁葬新陵。圣上特旨以王礼安葬。并罢朝三日,以示追思。
杨辰以紫宸殿女史身份代皇后亲临。那一日早上还骄阳如火,可迎接棺木的时候突然阴了天。仪式一直持续到晚间,杨辰刚刚回到弗居阁,便听窗外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这场雨持续了整整三天,宣告着长安夏日雨季的到来。
三日后的清晨,一架马车缓缓驶向大明宫的玄武门。马车上并无特殊的装饰,远远看去与普通富户的车驾并无分别。然而护卫在两侧的金吾卫却暴露了车内皇家郡主的不凡身份。
马车驶入玄武门后停了下来,早有内侍省的常侍官在一旁等候。
“内常侍江禄,拜见杨郡主。”江禄走到车前。低身行礼。
“江公公免礼。”马车内,杨雪霁的声音传来。
江禄说道:“郡主旅途劳顿,奴先带郡主去寝宫休息吧。”
车内人微微一顿。说道:“未见父母,于理不合。还是请公公先带我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问安吧。”
江禄微微一怔。车帘一挑,从里面下来一个俏生生的娘子,正式相宜。相宜转身扶着杨雪霁走下车驾。从长安到洛阳,将近半个月的行程丝毫没有让杨雪霁显出狼狈之色。她发髻整齐。衣裙平展,浑身上下一丝不苟。江禄见了她。心里也是一叹,果然皇家郡主,风采不凡。
江禄低身一礼,道:“是,郡主请随奴来吧。”
打发了小太监先一步带车驾回寝宫,江禄则引着杨雪霁往大明宫外朝。此时早朝刚过,皇帝和皇后正在紫宸殿内单独会见官员。最后一个入殿觐见的是太常少卿徐彦伯,圣上命他重修国史,补则天大圣皇后录。
徐彦伯领命下殿。杨辰坐在桌案前低眉执笔,忽听殿外小太监报道:“陛下,皇后,杨郡主请见。”
杨辰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不禁抬起了头。
“哦?已经接回来了?”李显眉间含笑,说道,“快让她进来。”
小太监躬身退下。不一会儿,殿门再次开启。素色罗裙款摆,杨雪霁跨步走入殿中,低身见礼:“雪霁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乍一见面,杨辰几乎不敢认了。眼前的女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顾盼间少了女孩子的稚气,多的是少女特有的娇俏妩媚。眼前的人明明就是杨雪霁,可却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殿上君王也是微微一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珠帘一挑,韦皇后已跨步而出,说道:“快快平身吧。”
杨雪霁低头谢礼,盈盈起身。
李显笑了两声,说道:“这一个没注意,雪霁都长这么大了。”
韦皇后侧目看了他一眼,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杨雪霁面前,含笑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雪霁低头道:“儿刚刚才进宫。心里惦念着父皇母后,便先来请安了。”
韦皇后点点头,说道:“从洛阳到长安路途遥远,你该也乏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杨雪霁说道:“见父皇和母后身体安康,儿也就安心了。二圣日理万机,儿不再打扰,这便告辞了。”
韦皇后微微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