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关,上官婉儿面色陡然一沉,问道:“魏王妃何在?”
“你随我来。”韦良娣携着她快步往内殿走去。刚到内殿门前,忽听里面一阵惊呼和痛哭声。几人迅速走入内室,就见太子李显手持三尺长剑站在床前,床上是泪痕满面的李仙蕙,晨霜正张开双臂挡在太子剑前,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
“你这是干什么!”韦良娣一声怒喝,“把剑放下!”
李显明显瑟缩了一下,手一抖,却仍将剑握在手中。他看着韦良娣,一脸凄凄的神色:“香儿……咱们留不得她了。”
韦良娣三步走到李显面前,劈手将他的宝剑夺过,横剑直指着李显的咽喉:“你要杀我女儿,我先杀了你!”
杨辰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上官婕妤却仍旧平静如常,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显被韦良娣拿剑指着喉咙,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说道:“香儿,母亲要她的命,咱们留不得她啊!万一惹怒了母亲,咱们两个,还有安乐长宁她们,可就全完了!”
“你闭嘴!”韦良娣分不清是怨是怒,眼泪已夺眶而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
“我没用,可我也是为了你啊。咱们费尽了周折才回来,难道就这么死了吗?”李显缓缓向前,小心绕过韦良娣的剑刃,说道,“香儿,你好好想想,咱们忤逆母亲,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太子殿下说得对。”上官婉儿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她面沉若水。看着韦良娣,缓缓说道:“我刚刚从含元殿那边过来,在殿外喊了许久,只得到了陛下的一句话。”
韦良娣紧紧盯着她:“什么?”
“闲事莫问。”上官婉儿一字一句地说道。韦良娣一怔,眼中的火光瞬间黯淡下来。
“定罪谋反的旨意确实是陛下下的。现在,谁也救不了他们。”上官婉儿声音仍旧淡淡,“我刚刚路过宫门,得到消息。世子李重润已经自裁,魏王武延基也已经被杀。良娣,一切已成定局了。”
“哐当”一声。韦良娣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太子李显跪坐在一边,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延基……”李仙蕙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下来到上官婉儿面前。她脸色苍白如鬼魅。下身如同在血中浸泡过一般,厉声问道,“你说延基怎么了?他怎么了?”
上官婉儿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母亲!”李仙蕙已经站立不稳,扶着韦良娣的手跪在地上。“您不是说延基没事的吗?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韦良娣抱着李仙蕙,满脸泪痕,咬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上官婉儿仍旧站在原地,俯视着地上委顿哭泣的母女,缓缓说道:“魏王妃是保不住的。现在交出去,或许还能保东宫无虞。若良娣执意要保,恐怕太平公主以此做文章,一网打尽。良娣可要想清楚啊。”
李显浑身一个哆嗦。连声说道:“不能再保了,不能再保了。仙蕙,儿啊,你就去吧,别连累爷娘啊!”
“你闭嘴!”韦良娣含泪喝道。李显长叹一声。再不敢说话。
李仙蕙已是不哭了,只是怔怔地伏在韦氏怀中。抬头望着天顶上某个虚空的所在。她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说道:“我的孩子……”
韦良娣抬手抚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别怕,有母亲在呢。母亲绝对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别怕,啊。”
李仙蕙仿佛瞬间恢复了清醒。她从韦良娣怀中支起身来,缓缓说道:“母亲,谢谢您生养了我一场。可惜,到最后我也没能为您做些什么。”
韦良娣含泪摇头,连连说道:“儿啊,可不能说这话。日子还长,你才十七岁啊……”
“延基死了,孩子也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李仙蕙望向一旁灰暗的李显,淡淡道,“我还是不给父母大人添麻烦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拾起地上的宝剑,对着自己的胸口猛地刺下去。霎时间鲜血飞溅,屋内惊呼声惨叫声乱成一团。杨辰双腿仿佛灌了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李仙蕙如一瓣桃花,委顿在她眼前。
“我的儿啊……”韦良娣抱着李仙蕙的尸体痛苦失声。一夜之间,她丧失了一子一女,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孙儿。所有的悲哀绝望都化作一腔怒气直冲头顶,韦良娣仰天大喝:“李令月1!我必要扒了你的皮方才甘心!”
李显亦在旁哭泣着。内侍宫人跪了一地,无不低声啜泣。永泰郡主李仙蕙,这个太初宫中最美的一道风景,从此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永泰郡主的尸体被太子抱了出去,交给了张易之。因为谋反之罪不能留全尸,张易之亲手用剑砍下了她的头。这是杨辰所经历的第一次政治动乱,便以这样一个残忍而血腥的画面作为收官。
这就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的代价,这就是政治斗争的阴狠和残酷。曾经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杨辰忽然觉得很害怕。韦良娣痛彻心扉的呼号仍旧夜夜在她耳边响起。她很怕有一天,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的人变成了自己,而姨娘就是那个抱着她尸身哭号的人。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也不冤枉,起码她是把姨娘和弟弟都救回来了,她就算死也能死的放心。
她就这么整日瞎想,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直到相宜来找她,她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