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出了披香殿,心里像缠了一团丝线,难解难分,复杂至极。
从前他护张鸳,便在表面上顺从太皇太后的意思,冷落合欢殿,宠爱皇后,为的就是不让张鸳因为恩宠而受到后.宫嫉妒。现在,他为了自己,为了失去的人,决心宠爱卫子夫,利用她得到自己想到的结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卫子夫拥有聪明的心计,她的实力不可低估,能保全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是,一想起她紧蹙的眉头,本不该有的关心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只是因为她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
怅然,刘彻迈快脚步,转下一处水廊,走向未央大宫。
接连七日,彤史官记录刘彻宿夜披香殿。一时间后.宫哗然,自卫子夫被封美人之时就已有两派说法,但更令人诧异的是刘彻的七日恩宠,要知道先前最宠的是皇后,后来又爆出张夫人怀孕,那已经激怒了后.宫三主。而且皇后是馆陶公主之女,又受太皇太后喜爱,后.宫上下,谁敢于她明目相争!许多人于是不由猜度,这卫美人的下场恐怕要与张夫人一样。
外面的纷扰,卫子夫听在耳里,不放在心上。这些传言,理不理会都不打紧,她着眼的是前朝!
自古后.宫的得宠与失宠注定前朝的势力倾向,刘彻虽已坐上天子宝座,可权势有一半在太皇窦太后的手上,当今国母又是馆陶之女,窦家和陈家俨然成为朝中的最大势力,身为皇帝的刘彻若要夺回全权,稳固朝野,必须铲除这两大家族。
所以,宫闱之争,决定朝廷变化,现下的纷乱也属情理,也是必须。卫子夫不是张鸳,从进入平阳府的那一刻起,就绝对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摆布!
甘泉宫内,陈阿娇听了七日探子的汇报,终于忍受不住,转驾北宫。还未到披香殿,就看见前面有一抹淡青色身影款款步来。垂云发盘旋于头顶,娴雅飘逸有如云彩般,细描柳眉,丹画红唇,细粉施脂,精修玉琢,柔婉之态,尽显无余。那人看到迎面的陈阿娇,展颜似笑非笑,令人辨别不清。
陈阿娇一声冷笑,移步上前,嘴角勾着一丝讽笑:“卫美人真是好兴致,也到花园来看花了。哟,今儿个气色不错,想必这几日舒坦极了,可别乐坏了身子,像上次那样。”
卫子夫盈盈拜礼,抬首间碧绿的琳琅珠钗摇曳,那是郡国进贡的绝世珍品。陈阿娇看得煞眼,瞥头折下一枝蔷薇,叹息:“今年的花真是越来越不如往年了,表面就算开的再漂亮,本质上也是下等品。”
卫子夫轻轻一笑,顺手压下被风吹起的袖子,放眼向这片粉灿灿的蔷薇花:“这外面的花自然是比不上皇**里的富贵,不过这花香和花色都是极美的,种在大院子里也显雅致大气。”
陈阿娇不屑地扔掉手里蔷薇,笑得鄙夷:“素里素色,还堪称极好。若是卫美人喜欢,本宫可以让人栽几株到你披香殿,显显大气。”
此话之意,是在嘲讽披香殿不比甘泉宫尊贵,也将她的身份和卫子夫的身份暗中提点了番。卫子夫自然明白,她面不改色,依旧缓缓笑着:“多谢皇后好意。只是披香殿刚由皇上赐了几盆牡丹,臣妾怕乱了香气。”
陈阿娇身形一顿,深褐色眼眸里冷光闪耀,寒气逼人:“皇上对卫美人,果然上心,连本宫都好生羡慕呢!”
卫子夫掩嘴轻笑,推辞道:“哪里的话,皇上在与嫔妾闲聊时也总提起皇后,说明皇上心里也同样重视着皇后。”
陈阿娇心口愤怒,极生生忍着,强笑转身,声音冰冷刺骨:“累了,回宫。”
“恭送皇后。”卫子夫欠身送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等陈阿娇走远,王初颜靠近卫子夫,在她身边低低提醒:“今日之后,卫美人更要多加谨慎。”
卫子夫点头,面色凝重:“多亏你及时发现案台上的雄黄。她做事往往出其不意,我们暂且走一步算一步,但也绝不能让她占尽了风头,否则她就更肆意了。”
念及此,低头看到那朵散落的蔷薇,不禁叹息,花开漂亮也是祸。
陈阿娇气闷胸口,疾步转了几道廊子,宫人都摸不清她要的去向,埋头跟紧在后头。秋兰偷偷抬了一眼,看到陈阿娇脸色阴沉,两颊气得通红,于是出言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必和她一般计较。”
陈阿娇顿时暴怒,一扇袖子一巴掌拍在秋兰脸上:“本宫在与她计较么!”
秋兰立马捂着脸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陈阿娇气的发抖,握紧拳头咬牙,万分不服:“嚣张跋扈,竟敢与本宫对着干!可奈何,皇上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她拎起秋兰的头发,发狠的声音极低,质问她,“当初,本宫不是让你动手了吗,怎么回事!”
秋兰痛得五官紧锁,哭调说:“皇后娘娘,奴婢确实把东西放到披香殿了。娘娘吩咐的事情,奴婢岂敢另做主张。”
“哼!”陈阿娇甩开秋兰,温婉精致的妆容难掩她此时的愤怒和仇恨。秋兰趴在地上,乱丝垂散,发根的刺痛仍然让她疼得发抖。然而,她却忽然抬起脸,小声对陈阿娇说:“容奴婢大胆,提醒一句。皇上放纵那个女人,但太皇太后未必也喜欢她。娘娘别忘了,您位高权重,生母是馆陶公主啊。”
秋兰的谄媚提醒,让陈阿娇豁然开朗,她转开笑颜亲手扶起秋兰,手指理着秋兰的乱发:“好秋兰,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