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对絮眉坦露过什么心事,然而絮眉却能渐渐看透她的心思。
的确,送回刘闳一是为了堵住一些人造谣生事,二是为了王初颜。刚才在霜云殿,卫子夫说要把刘闳送回来时,王初颜虽是一脸凝重,但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兴奋的希冀还是没能逃出卫子夫的眼睛。
母子分离,这恐怕是世上最残忍的事之一。
果不其然,谣言毕竟是谣言,刘闳在椒房殿呆的第十天,已经不再吐奶了。卫子夫按照之前的说法,并告诉他王初颜其实在意刘闳,请刘彻将刘闳送回霜云殿。刘彻想到卫子夫那句“再不喜,也会记挂”,便放刘闳回去了。当夜,王初颜含泪抱着刘闳入睡,第二天开始再不似从前那般冷漠,王初颜终于肯守着刘闳哄逗。
天气迅速转冷,早上结了冰霜,梅花开了。
从前卫子夫还只是夫人,不敢随便邀约人进宫,现在当上皇后,她总算能邀了凭儿带卫伉等进宫赏梅。卫伉勤于练功,卫豋还需奶娘看护不方便,于是凭儿进来只带了卫不疑。卫不疑喜欢文字,赏梅对他来说也是一大乐趣。这不才到花苑,卫不疑就自个端了个小席坐在梅花林中,簌簌的冷风吹在他白嫩的脸上,仍是一脸坚定和迷恋。刘妍和刘娟在他旁边兜转来回,最后也挤坐在他的席子上。
卫子夫看着席子上那三人,忽然想起来,问凭儿:“去病这几年没见着进宫,现在如何了?”
凭儿笑了回答:“他带着伉儿一起练武呢。”
“哦。”卫子夫恍然。她从前就看出霍去病是个拼命的苗子,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自小就有志向坚持到现在,今日成大器必有助于大汉。实在难得。
这时候,王初颜求见。
卫子夫和凭儿相互对视。这一次她们二人相约赏梅,没有让王初颜一道,她竟是不请自来。卫子夫问是什么事,宫女说:“王夫人说与太中夫人太久未见,今日听得太中夫人进宫,所以前来一叙。”
凭儿站起来,说:“既是找我的,我便出去见她吧。”
卫子夫想了想,也好。于是便点了头。
如果王初颜也进梅园。这一派和谐恐怕要变成尴尬了。
王初颜站在苑外,看到一个青衣身影缓缓走来,她欣喜展眉。上前迎道:“凭儿,好久不见。”
还离几步,凭儿低身拜下:“拜见王夫人!”
王初颜迈出的脚步僵了僵,笑容也硬了几分,口舌生涩起来:“不必拘礼。”
两人并肩而走。来到不远的湖边。今天天气晴好,白云朵朵倒映在湖面,恨不得让人踩上湖面将其踏腾。凭儿始终望着别处不言语,王初颜望着那头晴朗的湖面,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再呆了半刻。她才首是开口:“转眼间,不疑也已经长这么大了。”
凭儿嘴角上扬,似有讽刺之意。目光飘往王初颜的脸上:“王夫人也不是有了二皇子吗,过不了多久二皇子也会蹦蹦跳跳,闹得不可开交了。”
王初颜闪下目光,不与她对视。凭儿的眼镜,太让她心痛!“凭儿。我真羡慕你。当初我把你找回来,我不后悔。”她轻轻地。慢慢说,好像回忆起了从前,长长叹一口气。
自凭儿到太中府后,和王初颜交心的次数极少,后因破庙一遇崩断关系,今日再谈起,凭儿心间微微沉淀,似笑非笑:“我也要谢谢王夫人当初把我硬拉了回来,否则我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凭儿始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表情来面对王初颜。从前她觉得自己是抢了王初颜的心上人,现在却觉得是王初颜不放过她的夫君……此中复杂,皆让人不敢再想,怕是越想越乱,越乱越痛。
而她是要感谢她。若非王初颜当初没有拉回她,她也不会爱上卫青,找到自己爱的方向。可是……她终究不知道卫青对她的感觉如何,他们的夫妻之事她多想却不多问,卫青从来没表白过任何话,他的温柔他的爆发或或许许只是来源于他的不忍和**。即使……即使有时感觉他或许是喜欢自己的,可凭儿还是很想真真实实听卫青说上一句。
可是这些,她不愿意表现出现,尤其是在王初颜面前!
凭儿是爱卫青的,深爱。王初颜强笑了笑,忽而问道:“卫将军待你好吗?”她说着话,抬起头,看见王初颜嘴角的凉讽,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该死的鬼使神差,不由懊悔!
凭儿极是不喜王初颜这句话:“待我好不好,王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她说完话,顿了顿,又有意加问了一句,“王夫人这是在关心我呢,还是我夫君?”
王初颜呆呆望着她,其实凭儿对自己的看法早就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在凭儿的心中,自己一直都是窥视别人丈夫的女人,可自己……哪里又不是呢。这些年,她默默关注着卫青的一举一动,他出征,她的心也跟着出征,他回来,她的心也回来。她每天生活在担忧之中,想他好不好,想他快不快乐。当太中府传来一个个凭儿怀孕、凭儿生产、孩子满月的消息,她又是高兴又是心痛。但她……从来没想过要去打扰,却又恨自己无意间对凭儿问出那样的话。卫青怎么会待凭儿不好呢,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凭儿的脸上写满了答案,她又何必自己往墙上撞呢。而对于刘彻,她唯有服从君命。她在凭儿的眼中,俨然已经成为窥视别人丈夫的女人,所以……所以凭儿她才不再对卫子夫气恨,只剩下气很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