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实也不想多呆,于是站起身,低低拜:“臣妾告退。”转身走出大殿,碰见等在外面的王太后,她又是一拜,“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王太后将她扶起,看见她始终垂着眼,脸上阴沉压抑。王太后虽对北宫不太问候,心里却了解地清楚,于是也猜到几分,握握卫子夫的手安慰:“太皇太后有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听听就好。”
卫子夫心间微动,柔下来:“谢太后关心。”
她心里怎么会不难过,原来太皇太后是那样的讨厌她,就连自己的曾孙女都当了毒誓的注子。当她发那个誓的时候,她心痛如绞,脑中不自觉想象刘妍的下场,又是悲痛又有忿恨。而王太后这声安慰,无疑触动方才的委怨,她始终低着头,直到王太后进到殿去。
十步开外站着一个人,卫子夫快速抬抬眼。雨后的大地未干,天边的云层镶起金边,谢下的黄光映射在他丝锦袍上。刘彻向她走来,握住她的手拥着,疼心问:“皇祖母没有为难你吧?”
卫子夫微笑,摇摇头:“只是吩咐了一些事,要臣妾好好照顾皇上。”
刘彻也是摇头:“她会这样放过你?朕不信。”
卫子夫抬起脸,对着他,静静说:“太皇太后还能有什么想做的,她这一生都为大汉付出,现在最操心最放不下的是刘家子嗣纯正太平,就对得起祖太上皇。”
双眸微收,刘彻抓住那四个字:“子嗣纯正?”
卫子夫挣开他握着的手掌,走了两步:“皇上既然觉得有愧于太皇太后和皇后,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感觉到自己不经意的动作像和他变扭,她回头又立马认真补上一句,“之前你在船上说的,却是如此!”
之前说的,就是刘彻那句“其实,可以不做得那么绝”。那不是唯一的办法,美好一点想,可以化乾帛为玉锦,不必将陈窦压制,可以将他们为己所用。可这个想法一生在卫子夫心中,她顿时不然笑笑。连压制都不简单,化乾帛为玉锦岂是那样容易。不可说陈窦没有野心,说不定他们的野心也正等着太皇太后西去呢!
可是她既然这样劝了,也决定把子嗣纯正的事坚持下去。她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可心里一直在等刘彻摇头。可是刘彻没有如她所想,他反而在这一刻露出轻松的笑,好像他早就已经决定,而是就等她点头一般。
胸口一阵压抑,失落了什么,空空荡荡,悬绊于中。卫子夫强拉起一个笑,对刘彻说:“现在皇上还是先多陪陪太皇太后吧,臣妾告退。”
刘彻点点头,送她出长乐宫。告别之后,卫子夫转没在繁花丛中,她不想面对长乐宫里的人,此时亦不想面对刘彻,她心生这阵子绝不见他的想法,快步走回披香殿,像在逃离。刘彻望她不回头远去的背影,眼眸蒹上一层冷光,面神凝固,沉步转回长乐宫。
他坐在宫殿外,心绪反转,越磨越恼。招手叫过杨公公,下令道:“让卫青今晚来见朕。”
“回皇上,今日太中夫人庆生,太中大人在府上摆宴,卫家人都上太中府了。”杨公公提醒说。他这消息,是从平阳府上的人得来,卫青有母有姊妹身在平阳府,卫家有什么大动静自然能从平阳府传出来。
刘彻闻此,迟疑一下:“哦?那……卫夫人去吗?”
杨公公笑说答道:“卫夫人已是宫中之人,哪能亲自去呀。太中府最多就差一封帖子,卫夫人派人送心意上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