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北平城,乍暖还寒,春寒料峭,呼啸在城里城外的春风,夹杂着冬天的冷漠和春天的温柔,今年的春风里,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
我邀请程志武登上览翠亭,站在栏杆边,我轻柔平和的对他说,
“程先生,眼前的景色让我想起一句词,‘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不知今日的黄昏里,是否会下潇潇雨呢?”
“我比较喜欢陆游的诗,‘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我用手帕遮在嘴边,低头浅笑出声,“程先生是激扬的男儿情怀,我只是多愁善感的女儿心思而已。”
“其实,在我的心里,您一直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
“哦,程先生谬赞了。”
我抬起头,目光从他的脸上匆匆的扫过,回过身子,望向雾蒙蒙,混沌不清的天边,沉默着。程志武缓步走到我的身旁,静静的看着我的侧脸,
“您今天,似乎有些心绪不宁。”
“程先生可听过‘觅心石’的故事?”
“愿闻其详。”
“达摩祖师在少林寺修行的时候,一天,达摩祖师和徒弟慧可在少室山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禅,可是,慧可却久久的无法入静。
于是,慧可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达摩说‘将心来,与汝安。’
慧可说‘觅心,了不可得。’
达摩说‘我为汝,安心静。’
此后,达摩祖师和徒弟慧可坐禅的那块石头,便被后人称为‘觅心石’。”
“心静方可安心,安心才能见心。”
“程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一语道破玄机,我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
我欣喜的回头看着他,才发现他的身材比关起远还要高出一些。程志武的言谈举止里隐隐约约的透出一种坚定,使人毫无理由的愿意信任他。
程志武目光中含笑的望着玉玲珑,他发现玉玲珑的眼睛很特别,目光中透露出即灵动又迷离,即纯粹又妩媚,即直白易懂又深邃成谜的光芒,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想,他或许可以为她做些事情,
“我也有一则关于心的故事,您可愿意听一听?”
“也愿闻其详。”
“一群人,男女老少,各行各业都有的一群人,被困在黑暗的森林里,他们迷路了。人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断的乱走乱闯着,身边不断的有人失踪或死亡。
就在他们因为疾病、饥饿、恐惧、寒冷而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点燃了一支火把,照亮前路,人们聚集在火把下,小心翼翼的继续走着。可是,火把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最后,熄灭了。
人们彻底的绝望了、崩溃了。此时,还是这个人,他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心拿在手里,高高的举过头顶。奇迹出现了,原本黑暗无边的森林在这颗心的照耀下,如同白昼一般的光明,人们高兴而有序的跟着这颗心走出了黑暗森林。
当人们各自奔向他们的家园、亲人和幸福生活的时候,这颗心的主人却在他们的身后,永远的倒下了。
但是,那颗被高高举着的心,依然光芒万丈,为无数迷失在黑暗森林里的人们照亮回家的路。”
我发呆的望着程志武由于动情的讲述而微微泛着红光的脸,随着他略带着沙哑却激情澎湃的嗓音,进入了他的故事里,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当然有,当今的中国就有千百个这样的人,而且,会越来越多。”
“真希望,我的身边也有这样的人。”
“只要您需要,会有的。”
“您是吗?”
程志武的目光柔和平静的对视着玉玲珑的眼睛,不露痕迹的收起内心澎湃的激情,再次用平淡无起伏的声音,说,
“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起伏,脸上露出完美而标准的笑容,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再次投向混沌不清的天边,
“程先生,茫茫黑夜何处是尽头?”
“黎明总是属于相信光明的人。”
“您的信心何来?”
“前方有浴血奋战,不惧生死的战士;后方有不断抗争,誓死不做亡国奴的百姓,您也应该有如此信心。”
“誓死不做亡国奴,誓死不做亡国奴……”
我低下头,反复轻声的念叨着,心中时而清晰时而迷茫,一时之间,我梳理不清纷乱的思绪。程志武描述的光明,我渴望已久,现在,光明仿佛与我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我费力而笨拙的摸索着前行。
“若是我一个人做出牺牲,便可保玉家上下平安吗?”
“退缩和忍让是换不来平安的。”
“我只想保护我的家人,让他们远离伤害。”
“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您不能代替他们选择。”
我无言的沉默着,程志武静悄悄的站在我的身旁,给了我很大的压迫感,也给了我,连关起远都不曾给过的安全感,我开始沿着他的思维考虑了,
“您是说,我不应该把他们都护在家里,应该让他们自由的选择,是吗?”
“是的。”
“那,这个家呢?不要了吗?”
“没有国哪来的家!”
我猛地转过身子,眼睛直直的对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对某种东西的执着,也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