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水重若幽幽醒转,发现自己趴在离方才躲避处不远的一处深坑中,她清楚地记得之前那是一块平地,想起昏迷前耳边那一声巨响,头现在还隐隐作痛。
目光一转,傅长风倒在一旁,离她不远,再看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苍术了,水重若心里涌起浓浓的悲伤,这个傻丫头。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者,素来只关心血脉至亲,这刚到齐境就屡屡破例,先是刘小方,后有程德,还有姬凤离,傅长风、李默、纪然、晏殊,现在是苍术,她什么时候有了如此泛滥的爱心?难道只是因为齐国是母后的家?
这个时候,水重若并未意识到,也许正是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中,有这么多帮助她,为她付出很多,却从来不图回报的人,她原本冰冷无情的心已经开始慢慢地裂开了一条缝,待到完全复苏,便犹如春之波浪涌入大海,万物生……。
“若儿”,傅长风微弱的声音传来,水重若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原本身上就有伤,方才风暴来袭又拼死抵抗,那他的伤势……。
虽然脸色苍白,但傅长风的眼里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的欢喜完全是因为水重若没有受伤,其他的都不重要。
水重若看着眼前这张毫无保留的笑脸,早已洞悉他心中所想,不免有几分暖意,但想起苍术来,原本清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哀色。
傅长风见状,有些踌躇地说道:“若儿,那丫头,你是从何处寻得的”?
水重若一愣,她知道傅长风见多识广,谋略出众,如此一问必定有因,当下点头答道:“苍术是小妹入秦宫后的侍婢,当初只是个扫洒丫头,后来发生了些变故,我便把她留在身边”。
想起碧草的惨死,水重若突然发现当时苍术镇静自若的模样分外清晰,难道……?
傅长风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她居然是碧空岛的人,哼,神魔血遁大法,倒也难为她”。
水重若闻言,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碧空岛,那个号称无所不能的神秘国度,上至九天宫阙,下到碧落黄泉,杀人于千里咒术之外,救人于万里碧波之中。
传闻神魔血遁大法正是碧空岛的三大不传秘术之一,危难之时,以血召唤咒术,全身精血尽出,施咒者爆体而亡,其实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非紧急关头不能用,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施展。
况且此术并非岛中人人能习,不仅要求是核心弟子,而且还需身受万蛇噬体,千毒锤炼,其修炼过程之惨烈,所以世间能炼成者寥寥可数,没想到看起来柔弱单薄的苍术竟是个中高手。
半响无语,两人心里都明白,正是苍术用自己的性命施展神魔血遁大法,将两人牢牢护住,躲过了风暴的致命一击,而她自己却连尸骨都没能够留下来。
水重若知道傅长风说这话的意思,一个出身碧空岛的顶尖高手,怎么会无缘无故进宫做个低微的婢女呢?她有什么目的?
摇了摇头,水重若轻声说道:“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的,终归是她救了我们的命,这就足够了”。
傅长风轻轻一叹,点头不语。
好在两人身体底子还不错,休息片刻,水重若将傅长风扶起,跌跌撞撞地往营地赶去,大敌当前……。
远远地看见随城的营寨,两人加快脚步,刚到城门口,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放眼过去,残垣断壁,黑烟戚戚,随城的外围城墙几乎已经完全毁坏,无数士兵的尸体七横八竖地堆在一起,衣服上还沾着些红的白的黏稠液体,令人作呕。
“将军,你可回来了”,张济看到有些模糊的身影,大喝一声扑了过来,七尺大汉虎目含泪,眼里迸射出一阵悲痛。
相较于张济的激动,晏殊就沉静许多,上前躬身行礼道:“请将军速速进营商讨对策,恐戒戎又引兵来犯”。
这几日,齐军主帅失踪,戒戎先绕道山后一把火杀光了所有的粮草物资,连过冬的棉衣都被尽数焚毁,然后调集旗下十五部的兵马集中火力攻城,以绝对兵力优势几乎摧毁了随城周边所有的军营据点。
随城失陷迫在眉睫,所幸晏殊及时回营部署,方才免遭灭顶,饶是如此,此役齐军败北已成定局,士兵伤亡无数,粮仓和御寒衣物荡然无存,再加上此处天寒地冻,每天都有饿死、冻死的士兵,场景惨不忍睹。
傅长风默默地听完晏殊的汇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不过几日工夫就将自己半年多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还白白牺牲了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戒戎,我傅长风在此起誓,你我之间,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