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重若闻言,陡然一惊,一个箭步冲上去扣住纪然的手腕,过了半响,方才缓缓松开,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盯着火炉,一言不发。
纪然见状,也不言语,只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发黄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翠绿的茶叶。
抬手指了指桌子,纪然说道:“还请慕兄收拾两个杯子,这茶味道清香淡雅,是在下从帝都带过来的,就剩下这些了”。
水重若恍若未闻,嘴里喃喃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经脉早已断绝,五脏六腑和肌肉骨骼全部坏死,你,早已是个死人,怎会……”?
两世为人,艺高胆大,水重若早已不相信鬼神之说,眼前的人明明生机全无,居然能够好好地坐在这里跟自己说话,心里还是有些发发憷。
纪然惨然一笑,从旁边的柜子里轻轻取出一个白色的小坛子,有些不舍地摸了摸,说道:“早些年,在下游历时曾救过一位异人,他为了报答我,便以秘法相赠,就是藏魂术。”
“慕兄说的不错,在下早已是个死人,这个坛子里密封着我的二魂六魄,就因为如此,在下才得以与慕兄相见”。
水重若睁大眼睛,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术,倘若如此,只要魂魄还在,那纪然不是能够永生不死?
仿佛洞悉了她心中所想,纪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藏魂术终是逆天之道,只能解一时之急,最长不能超过七七四十九日,如今,只剩三日了”。
水重若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问道:“纪兄的医术如此高明,在下望尘莫及,不知能否帮得上忙?”
纪然闻言,脸色一整,挣扎着下地,拱手为礼说道:“慕兄,在下是替全军二十万将士求你,无论如何保住在下的性命,直到大军班师回朝”。
水重若赶紧上前扶起他,说道:“纪兄有话慢慢说,在下定然尽力而为”。
有些吃力地靠在床上,纪然低声说道:“慕兄应该知道,运道一职不仅是军中精神力量的象征,更是受伤将士唯一的希望,只要有运道在,将士们就能振奋精神,奋勇杀敌,即使生病负伤,也不足为虑。”
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傅大将军带领大家击退了十余次戒戎的侵扰,伤亡惨重,我等八人秉承运道之职,到如今只剩下在下一人了。”
纪然有些歉意地看了看水重若说道:“慕运道得信阳侯爷举荐,医术自是不凡,然毕竟在军中时间太短,将士们并未信服。原本还有李默在,可惜他也……”。
话音有些哽咽,“如今,在下力不从心,但却绝不能让将士们失去希望,感到心寒,无论何时,纪某都应该站在最前面,告诉大家,军魂不灭,运道承天”。
“所以,纪某一定不能倒下,就是死,也要死在回帝都的路上”,纪然说话有些吃力,但语气中却带有少见的凝重和坚定。
水重若望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俊朗的眉目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坚定的信仰支撑着他的灵魂,心里微微动容。
这里是齐国,她母后的祖国,当今齐皇傅长俊和固北大将军傅长风都是她的表兄,这个国家与她也有血脉之谊。
母后尸身被焚,《长生诀》下落不明,虽说现在还不能断定与齐国无关,但大敌当前,同仇敌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一路行来,四处残垣断壁,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还发生了烹食人肉的惨剧,前一天活泼乱跳的小姑娘,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第二天就变成了他人腹中之物,想到这里,水重若就好像吃了个苍蝇,心里极为难受。
该死的戒戎十五部,该死的侵略者,无耻的强盗,只要敢来,定然将它打个落花流水,稀里哗啦,连它爹妈都不认识。
水重若的心里涌起熊熊怒火,这算是除了因为关心燕国和家人外,第一次为别的事情立下的目标。
纪然伸出干枯苍白的手,抓住水重若的衣襟,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拿起针灸包,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慕运道,烦请将金针扎入在下的灵台穴,可延缓七日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