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三人出得园门,汇合了众扈从,顶风冒雪而行。虽扑面寒气侵人,三人却丝毫不觉,唯觉血脉贲张,热血澎湃。
走不多远,牛皋忽的站住,就萧天面前单腿跪倒,右手握拳狠狠一捶胸口,两眼狂热,振声道:“哥哥,带咱们去打金狗吧。牛皋不才,愿效死力!”
萧天愕然止步,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半响,终是长叹一口气,伸手拉了他起来,轻轻道:“若有机会,会去的。”
说罢,举步又向前行,身影却忽现出几分落寞。牛皋怔住,连忙紧跟几步,急问道:“哥哥何意?”
萧天此刻心绪渐平,脚下不停,口中淡淡的道:“大宋地域广阔,人才辈出,若能上下一心,异族何以得逞?只是如今局势,便你我再肯舍命,难不成只你我之力,便可改变什么?今日之局,改不改得不在下,而在上,你我草民,纵千死万死,只白白撒一腔子热血罢了。”
此言一出,牛皋顿时如遭雷噬,不由的万念俱灰。嘴唇哆嗦着半响,不甘的苦涩道:“便只如此了?”
萧天停下,转头看看他,目中变幻良久,抬手轻轻拍拍他肩头,叹道:“我知你志向,亦不拦你。只是方才所言,你自己可思量一番。昔有圣贤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今既兼济天下无门,智者便当退而以保自身。须知唯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我没什么大本事,也只能领着你们拼一把,另开辟一片天地。至于这天下……..”
他自嘲一笑,摇摇头,似自语又似解说般呢喃道:“若有机会,便尽些人事以求心安就是。强求…….无益。”叹罢,举步前行,再不停留。
牛皋站在原地,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忽然说不出的一种心悸。良久,脸上忽现坚决之色,使劲攥了攥拳头,快步追了上去。身后,带起了一片的雪花飞舞…………
梅园中,萧天挥毫一阕满江红,令的众人再没了半分兴致。人人都在思索他离去那番话语,不觉各自心头触动,皆有所思。
蔡翛此时已没人再去理会,高下优劣,早已不需赘言。面色苍白的呆站在原地,感受着身边走过的人的目光,似乎每个人都在嘲讽自己,他心头犹如一条毒蛇啃噬,眼神便阴冷恶毒的如厉鬼一般。
尤其是七公主赵福金临去时那冰冷的眸光,让他明白,自己终于是彻底出局了,往昔算计,再无半分可能。这让他对萧天的仇恨,愈发刻入了骨髓。
“大人心中有恨,可只这恨能恨死那萧天吗?”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幽幽冷冷的,如同毒蛇的尾巴甩动之声,让他猛然一惊,禁不住的心中发寒。
急转身看去,却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面色苍白阴厉,直直的望着自己,嘴角边冷笑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是何人?”他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悸动,张口问道。
少年冷涩一笑,慢慢躬身一揖,幽幽的道:“小人只是个小人物,贱名不足污大人之耳。大人只消知道,小人与大人一样,都恨不得那萧天死无全尸便是………..”
蔡翛身子一震,瞳孔猛的一缩。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变色道:“我记得你了,你是康王身边那个贵哥儿………”
贵哥儿微微一笑,点头道:“大人好记性,正是小人呢。”
蔡翛眼中涌出火热,踏前一步,低声道:“如此说来,康王殿下也…………”
贵哥儿笑而不语,蔡翛目中喜色浮动,不由仰天大笑起来。贵哥儿眼底一抹不屑一闪而逝,目光遥遥望向萧天离去的方向,眼中猛的涌出刻骨的仇恨怨毒。
天可怜见,竟叫自己在这京师遇上了这恶魔。爹爹娘亲,你们在天之灵有眼,且看孩儿终将为你们报此血海深仇吧。
贵哥儿心底喃喃自语着,下一刻,面上便又堆起一脸谦卑的微笑,缓缓走进蔡翛,低低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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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内,皇帝赵佶这几日过的极是烦心。不为别个,为的便是那金使箫达先已然越来越是跋扈,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自己,按照盟约攻辽。为这事儿,竟然连这个年都过好,让他大是闹心。
而朝中大臣们也是争论不休,战与和两派纷争不下,让他一时也是难以决断。
而今幸有东南方匪未除,这才有些缓和的借口。只是眼看着也拖不了太久了,毕竟,方腊之乱乃是内患,若不早除,必将动摇国本。童道夫前些日子上折子,道是基本准备妥当了,只要一声令下,十五万大军碾压过去,便可将那该死的蟊贼碾成齑粉。
而只要去了这块心病,北边是战是和,便也无所谓了。不过李邦彦、白时中他们说的也对,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岂可言而无信?既然结了盟,自当履行盟约才是。此番大好良久若是放过,幽云之地,只怕再难收回来了。
大宋立国以来,太祖太宗无不以收复燕云为志,若是能在自己一朝达成此愿,岂不是说自己功业,远超太祖太宗了?
自己一生琴棋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编纂《宣和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又创瘦金体法,出《道君词集》,文事一道可谓大成。唯有武道,却是终不免少了些底气。而若是能借此次机会收复了幽云,便可补上这个短板。届时,便称千古一帝,又有何人敢有异议?
赵佶想到这儿,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炽热。